玄枢城,阴符盟都城。
白七七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入眼是精致的雕花床顶,熟悉的熏香味道萦绕在鼻尖,身下是柔软舒适的锦被。
她揉了揉后颈,脑袋似乎有些发胀。
她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房间里的陈设一如往昔,连她小时候偷偷刻在妆台抽屉底下的划痕都还在。
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被精心打扫过、一丝不苟到令人窒息的“完美感”,反而缺少了真正的生活气息。
这是一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陌生感,仿佛很久未曾回来过了。
“这……这是哪里?”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裙的丫鬟端着一盆水快步走了进来,一抬头看见坐在床上的白七七,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小姐!您终于醒了!”丫鬟急忙将水盆放下,快步走到床边,声音里带着激动。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白七七猛地一震,彻底清醒过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丫鬟:“秋禾?!是……是你?我……我这是回都城了?我在家里?”
她猛地从床上下来,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
她抓住秋禾的手臂,急切地追问道:“秋禾,我的那些朋友呢?魏明?季云舒?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在哪里?”
秋禾被问得一愣,脸上写满了困惑,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小姐,您……您不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吗?奴婢没见到您有同伴啊?”
“独自一人?”白七七如遭雷击,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一步。
她双手下意识地撑在旁边的梨花木桌面上才稳住身形。
就在这一瞬间,一些混乱而血腥的碎片猛地撞入她的脑海!
黑夜……破败的小山村……疯狂的厮杀嘶吼……手中玄煞魂尺不受控制地嗡鸣、变得滚烫嗜血……
眼前是飞溅的温热液体和不断倒下的、模糊扭曲的人影……满地流淌的、粘稠的鲜血……
那飞溅的液体仿佛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沾在她的脸上,浓烈的铁锈味再次涌入鼻腔,让她一阵干呕。
“啊!”白七七痛苦地低吟一声,抱住了头,“怎么回事?谁……谁杀了人?那些……那些是什么?!”
她猛地抬头,目光惊慌地扫视房间,像是在寻找什么救命稻草:“我的尺子呢?秋禾!我的玄煞魂尺呢?!”
秋禾被小姐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和恐惧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地摇头:“小姐,您的法器……奴婢不知……”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位身着深色衣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妪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从小看顾白七七长大的婆婆……宣姬。
秋禾见到宣姬,如同见到了主心骨,急忙行礼:“婆婆,小姐醒了!”
宣姬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白七七,对秋禾挥了挥手:“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别让人来打扰。”
“是。”秋禾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白七七立刻转向宣姬,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婆婆!我的玄煞魂尺不见了!您知道在哪吗?它是不是……”
宣姬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身体微微颤抖的白七七,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小姐,您冷静点。您忘了吗?您回来后不久,温润大人前来探望,您亲自将玄煞魂尺交还给了大人,说是此行有所感悟,需要静心一段时间,暂由大人保管。”
宣姬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但那笑容的弧度过于标准。
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平静,仿佛戴着一张无比精致的面具。
“师父?!!”白七七彻底愣住了,“我……我把尺子还给了师父?”
她拼命地回想,试图在混乱的记忆中找到相关的片段,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怎么和魏明他们分别的?如何回的都城?还有那流血的小山村又是怎么回事?
记忆中一片空白!
只有那些血腥、疯狂、令人作呕的厮杀碎片,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却又无法串联成完整的画面。
她好像……丢失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七七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无力地跌坐在身后的圆凳上,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将她紧紧包裹。
宣姬那双布满皱纹却异常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白七七的头发。
“七七,”宣姬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别怕,回来了就好。温润大人那边传了话,等你醒了,便去见他一面。”
“师父要见我?!”白七七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师父温润,阴符盟中地位尊崇的长者,也是将玄煞魂尺传授于她、对她寄予厚望的人。
在这个记忆混乱、心绪不宁的时刻突然召见,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宣姬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大人一直很挂念你。走吧七七,别让大人久等了。”
她的话语仿佛带着温和却不容拒绝,像一段精心编织的、能抚平焦躁的魅音,轻轻回荡在白七七耳畔。
白七七眼神中的迷茫和挣扎,在这温和而坚定的催促下,渐渐被一种顺从所取代。
那些混乱的思绪和血腥的片段似乎被暂时压回了心底深处。
她现在是安全的,在家里,婆婆和师父都在。
也许……也许见了师父,一切就能弄清楚了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声音恢复了些许平稳:“是,婆婆。我这就随你去见师父。”
宣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满意地拍了拍白七七的手背,转身引路:“随老奴来吧。”
白七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襟,跟在宣姬身后,走出了房间。
她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心神依旧被那片丢失的记忆和隐约的不安所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