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紧贴着温热的肌肤,那刺骨的寒意让萧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却也让她纷乱如麻的心绪,瞬间变得如同手中的刀锋一般,冰冷、清晰、且决绝。
投降?
这个念头刚才确实在她脑海中盘旋了片刻,被陆明那句“忍心让她们陪你一起走向毫无价值的终点”所触动。看着身边这些浑身浴血、眼神却依旧忠诚坚定的“罗刹军”姐妹,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她们还年轻,她们不该死在这里。
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
她是萧绰!是契丹的“奥姑”(相当于公主),是军中被敬畏地称为“罗刹女”的统帅!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她背负的部族期望,以及……她对那个虽然内部倾轧不断,却依旧是她根之所在的草原的责任,都不允许她向敌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一旦投降,她会是什么下场?被押解到开封,像一只珍稀的猎物般被游街示众?还是在某个庆功宴上,作为战利品被展示,承受周国君臣或怜悯或轻蔑的目光?亦或是被幽禁一生,在屈辱和回忆中慢慢凋零?
不!绝不!
她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她要让所有周人,尤其是那个可恶的陆明知道,契丹的公主,有着怎样的风骨!
“公主!不要!”
“殿下!我们愿随您死战到底!”
“放下刀啊,公主!”
看到萧绰将刀横在颈前,她身边的亲卫们瞬间发出了惊恐和悲痛的呼喊。几名女将更是想要扑上来夺刀。
“都别动!”萧绰厉声喝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看着她们脸上的血污、泪水和视死如归的决绝,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暖流。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乌兰,巴雅尔,还有你们大家……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是我……连累了你们。”
“公主!能追随您,是我们的荣耀!”那名叫做乌兰的女护卫长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您若赴死,乌兰绝不独活!”
“绝不独活!”其余亲卫也齐声低吼,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自己的要害。她们要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与公主同生共死的决心。
这一幕,悲壮而惨烈。连周围一些周军士兵都为之动容,下意识地放缓了包围的脚步。
萧绰看着部下们如此,眼圈也不由得微微泛红,但她强行将那股湿意压了下去。她不能哭,至少在敌人面前,她必须保持最后的体面和骄傲。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包围圈外的陆明,那个一手导演了今日之局的男人。他的脸上似乎也收起了那惯有的惫懒和戏谑,多了几分凝重。
萧绰看着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甘,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的笑容。
“陆明,”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陆明耳中,“你赢了。用你的那些……鬼神莫测的手段,赢得了这场战争。”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而决绝:“但是,你休想赢得我的屈服。”
“我萧绰,生于草原,长于马背,此生只跪长生天与父母!今日败于你手,是我技不如人,时运不济,我认!但要我向你,向周国屈膝乞活?呵呵……”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唯有死而已!”
话音未落,她眼神一厉,握住刀柄的手猛地就要发力,向内横拉!那锋利的刀锋,下一刻就要割断她雪白的脖颈,香消玉殒!
“公主——!”乌兰等亲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周军将士们也屏住了呼吸,没想到这位契丹公主性情如此刚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绰那即将完成自刎动作的手臂上!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萧绰说出“唯有死而已”那句话、心神最为决绝、注意力也最为集中的一瞬间,站在她对面的陆明,那只一直看似随意垂在身侧的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其隐蔽地动了一下。
他的袖口中,似乎有一个小巧的、竹管状的东西,微微闪烁了一下几乎不可见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