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和萧绰回营后，周军大营依旧保持着外松内紧的状态。该操练的操练，该站岗的站岗，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笃定的悠闲，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等着收租子。
陆明更是彻底进入了“甩手掌柜”模式，把监视城头动向的任务丢给手下将领，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临时实验室，继续鼓捣他的“飞雷炮”稳定性问题，嘴里还念叨着“密封圈…膛压…抛物线…”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词汇。
萧绰则被陆明以“熟悉投降流程，便于日后管理”为由，塞了一堆《大周律疏》、《户籍管理制度初稿》以及…《基础行政管理学》让她研读，美其名曰“职业转型培训”。萧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汉字，只觉得头晕眼花，比面对千军万马压力还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幽州城头却始终没有动静。既没有竖起白旗，也没有组织突围的迹象，就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到了下午，一些性急的周军将领开始坐不住了。
“国公爷，这契丹蛮子是不是在耍花样？要不咱们再给他几炮，催催他？”一个满脸横肉的将领跑到陆明的实验室外嚷嚷。
陆明正对着一堆炸坏的铁管残骸头疼，闻言头也不抬：“催什么催？人家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呢！总得给点时间考虑遗产分配…啊不是，是考虑身后事吧？再说了，咱们的‘礼貌性问候装置’炮弹很贵的！打一发少一发！要节约！”
将领：“……” 他总觉得国公爷的思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可是，万一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援军？”陆明终于抬起头，用沾满油污的手擦了擦脸，结果越擦越黑，“他们哪来的援军？上京那边现在估计正为谁当老大打得头破血流呢，谁有空管这远离权力中心的边陲孤城？放心吧，耶律沙是个明白人，他会想通的。”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坏笑：“当然，为了帮助他更快地想通，我们可以再给他们加点…心理压力。”
很快，周军营地边缘，靠近城墙的一侧，支起了一排大锅。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四溢的肉汤，面食的麦香混合着肉香，顺着风飘向幽州城头。
更过分的是，陆明还让炊事班搞起了露天烧烤！肥瘦相间的羊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撒上孜然和辣椒面（辣椒种子是舰队带回的，陆明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次特意带了一点出来显摆），那霸道的香气，简直是对城头那些啃着干硬肉干、甚至可能已经开始饿肚子的契丹守军进行惨无人道的精神攻击！
“兄弟们都吃好啊！管够！”陆明拿着个铁皮喇叭（改良版），对着自家营地喊话，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城头，“今天咱们加餐！庆祝…呃，庆祝天气不错！”
周军将士们配合地发出欢呼，吃得满嘴流油，吧唧嘴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城头上的契丹守军，闻着那勾魂摄魄的香味，看着周军大吃大喝，再摸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一个个眼睛都绿了，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士气这玩意儿，在饥饿和美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将军…他们…他们吃的是肉啊…”
“还有那种红色的粉末，闻着好香…”
“咱们都多久没吃过热乎饭了…”
怨气，在无声无息中积累。
耶律沙站在城楼里，听着外面士兵们压抑的议论和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再闻着那不断飘进来的烤肉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也放着一块干硬的酪浆和半块风干肉，平时还能勉强下咽，此刻在对比之下，简直味同嚼蜡。
“卑鄙！无耻！”耶律沙咬牙切齿地骂道。这种攻心战术，比真刀真枪更让人难受。
这时，副将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碗里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汤？还有几块烤得焦香的馕饼。
耶律沙一愣：“这是…”
副将低声道：“将军，是…是周人用箭射上来的…说是…说是陆国公请您的…还附了张纸条。”
耶律沙接过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契丹文写着（显然是萧绰的手笔）：“耶律将军，空腹不宜做重大决策，先吃点东西。降或不降，肉汤无罪。 ——陆明（友情提供食谱）”
耶律沙看着那碗香气诱人的肉汤，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生理本能，端起来喝了一口。
鲜！香！暖！
一股久违的暖流从喉咙直达胃部，仿佛将连日来的疲惫和寒冷都驱散了不少。这味道…确实比他军中厨子做的好吃太多了…
一边是周军的美食诱惑和优厚承诺，一边是内部士气崩溃、外无援兵的绝望现实，再加上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头顶的恐怖火器…耶律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顽抗到底，除了让全城人给自己陪葬，成就一个虚无的“忠烈”之名，没有任何意义。而投降，虽然屈辱，却能让大多数人活下来，甚至…可能有一条新的出路？那个陆明，虽然行事古怪，但似乎并非残暴之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幽州城头，终于有了动静。
一面巨大的、用简陋白布临时赶制的旗帜，在城楼上升起，在晚风中无力地飘荡。紧接着，幽州那扇沉重无比的城门，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发出“吱吱呀呀”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然后，缝隙越来越大，最终完全洞开。
以耶律沙为首，一众幽州守军高级将领，脱去了盔甲，身着素服，背负荆条（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临时找来的），徒步从城门内走了出来。他们身后，是垂头丧气、放下了武器的契丹士兵，默默地排列在道路两旁。
投降了。
曾经让无数汉家儿郎魂牵梦萦、浴血奋战也难以企及的幽燕故地核心，沦陷异族手中数百年的幽州城，就这样，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兵不血刃的方式，宣告收复！
周军阵营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无数将士热泪盈眶，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尽情宣泄着内心的激动与自豪！
柴荣在众将的簇拥下，骑在骏马上，看着洞开的城门和出降的敌军将领，纵然是心志坚毅如他，此刻眼眶也不由得微微湿润。幽云十六州啊！自儿时起便萦绕心头的执念，今日，终于得以实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传朕旨意，受降！大军有序入城，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陛下有令！受降——！”
命令传下，周军开始以严谨的队形，迈着整齐的步伐，如同洪流般，开进幽州城。没有烧杀抢掠，没有胜利者的骄狂，只有肃穆的军容和严格的纪律。
陆明也终于从他的实验室里钻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点油污，看着鱼贯入城的军队和那面刺眼的白旗，满意地点点头：“嗯，效率还行，没耽误我吃晚饭。”
他扭头对跟在身边的萧绰说道：“看见没？这就叫科学的力量！物理说服（飞雷炮）加化学诱惑（烤肉），双管齐下，效果拔群！”
萧绰看着曾经熟悉的城池易主，心情复杂难言，懒得搭理他的歪理邪说，只是淡淡道：“你答应过的条件…”
“放心！”陆明拍着胸脯，“我陆明做生意，童叟无欺！答应你们的，一样不会少！耶律沙和他手下那些人，只要老实配合，不仅没事，说不定还能在新建的‘幽州骑兵学院’混个教官当当！”
他望着暮色中巍峨的幽州城楼，摸了摸下巴，眼神又开始放光：“这么大一座城，得好好规划规划啊…城墙可以用水泥加固一下，城里得铺设下水道，建立公共医馆，还要建一座大型图书馆…对了，得赶紧把电报线路架设过来…”
他已经开始在心里绘制幽州城的“现代化改造蓝图”了。
柴荣策马来到陆明身边，看着他那副神游天外、明显又在琢磨“奇技淫巧”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
“陆明。”
“啊？陛下？”陆明回过神来。
“幽州已下，燕云可定。”柴荣目光深邃，望着南方，“你之功，非止一城一地。朕，代天下汉家百姓，谢你。”
陆明赶紧摆手：“陛下言重了！臣就是出了点馊主意…啊不是，是尽了点微薄之力！主要还是陛下领导有方，将士们英勇奋战！”
柴荣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只是道：“准备一下，明日，随朕入城。这幽州城头，该换我大周的旗帜了。”
陆明肃然应道：“是！”
他看着那座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古老雄城，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历史参与感。
沦陷数百年的幽云故土，终于…回家了。
而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如何让这片土地真正焕发新生，如何将科技的种子播撒在这里，未来的路，还很长。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进城，找家馆子，尝尝地道的幽州烤鸭！听说这玩意儿历史悠久，不知道跟他前世吃的北京烤鸭，有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