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仙城东南,一片闹中取静、灵气盎然的区域。
按照璃月所指的方位,我怀揣着近乡情怯的激动、忐忑,以及一丝恶作剧般的兴奋,收敛了全部气息,像个普通路人一样,带着身后这支“奇形怪状”的队伍(璃月、苏樱、鹤尊、小花、玄冥、阿木),悄悄摸了过去。
越往里走,越是惊讶。这里显然经过精心规划,与仙城主街的繁华不同,更像是一个**功能齐全、自成一体的高级社区。入口处一座气派的牌楼,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青云阁。
牌楼后面,是一条整洁宽敞的青石板路,两旁是一排排规划整齐、风格统一的商铺,门楣上的招牌一个比一个响亮:
龚记商行(门口伙计正吆喝着收售各类材料,生意不错)
龚记聚宝阁(灵光闪闪,似乎是售卖法宝丹药的)
龚记酱牛肉(香气扑鼻,排队的人最多!)
龚记大酒楼(三层楼高,雕梁画栋,宾客盈门)
好家伙!我爹这是把龚家村的“集体经济”模式,成功复制升级到仙界了?还形成了品牌效应!“龚记”二字,在这里俨然成了信誉和美味的代名词(尤其是酱牛肉)。
看着这些熟悉的“龚记”招牌,我心里暖烘烘的,又有些酸涩。一百多年了,物是人非。当年龚家村里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伯婶娘,那些一起掏鸟窝下河摸鱼的玩伴,那些因为资质所限无法修炼的普通人……恐怕大多已化作黄土。
修仙路漫漫,凡人的百年,就是一生。
感慨间,我们已经走到了这片区域的深处。这里更加幽静,灵力也更加浓郁。路的尽头,是一座占地颇广、白墙青瓦、颇有几分清雅之气的四合院。院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腰佩法器的守卫。
两人都是炼气期中后期的修为,站得笔直,眼神锐利,一副尽忠职守、生人勿近的模样。嗯,看来我爹这小老头,如今排场不小啊。
我停下脚步,看着那扇大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近乡情怯,此刻达到了顶峰。我想给我爹一个惊喜,一个从天而降的大惊喜!
“璃月,苏樱,鹤尊,还有小花、玄冥、阿木,” 我转过身,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委屈你们一下,先到塔里待会儿。等我爹开了门,咱们再突然出现,吓他一跳!给他来个‘喜从天降’套餐!”
璃月和苏樱相视一笑,理解地点点头,眼中也充满期待。鹤尊无奈地摇摇头,但也没反对。小花则兴奋地花瓣乱颤:“好好好!躲猫猫!吓唬老头子!我最喜欢了!”
玄冥歪头,表示服从。阿木……嗯,他永远服从。
心意一动,七彩琉璃塔的微光闪过,瞬间将几位伙伴(和傀儡)收了进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院门前。
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袍,清了清嗓子,我脸上堆起自认为最灿烂、最人畜无害、最像“归家游子”的笑容,朝着那两位守卫走了过去。
刚走到距离院门三丈远,还没等我开口,左边那个炼气六层的方脸守卫就猛地向前一步,右手虚按在腰间法器上,沉声喝道:
“站住!此地乃青云阁重地,阁主静修之所,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休要靠近!”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配上那严肃的表情,颇有点凡间皇宫大内侍卫的派头。
我赶紧停下脚步,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拱手道:“两位大哥,辛苦了。我不是闲杂人,我是来找我爹的。”
“你爹?” 右边那个炼气七层的瘦高守卫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神警惕,“你爹是谁?可有拜帖或信物?阁主今日不见外客。”
“我爹就是龚老大,龚阁主啊!”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又理所当然,“我叫龚二狗,是他儿子。麻烦两位大哥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他儿子二狗回来了。”
说完,我还特意挺了挺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阁主的儿子一点。
然而,两位守卫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对视一眼,然后……同时露出了极其荒谬、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谎言的表情!
那方脸守卫更是直接嗤笑出声,脸上的严肃瞬间被讥诮取代:“龚二狗?阁主的儿子?哈哈哈哈!” 他笑得毫不客气,甚至有点前仰后合,
“小子,你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点的!我们阁主的儿子?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死了!死在虚空乱流里了!连渣都没剩下!这是整个云岚仙城都知道的事!你算哪根葱?也敢来冒充?”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死了……渣都没剩……好吧,从外界认知来看,确实如此。
“不是,大哥,你听我解释,我真没死,我就是龚二狗,我回来了……” 我试图辩解。
“滚滚滚!” 瘦高守卫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哪来的疯子,敢在这里胡言乱语!阁主他老人家因为丧子之痛,闭关多年,最近才稍有缓和,岂容你在此撒野,揭他伤疤?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话间,两人身上灵力微微波动,手已经按在了法器上,大有下一秒就要动手撵人的架势。
我有点急了,这跟我想象的“父子相见泪汪汪”的剧本不一样啊!“两位大哥,我真是龚二狗!要不……你们进去问问?让我爹出来见我也行!”
“问个屁!” 方脸守卫眼睛一瞪,“阁主是你说见就见的?还让你爹出来见你?小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找打!” 他上前一步,气势汹汹,“赶紧滚!再啰嗦,把你扭送到仙城执法队去!”
我:“……” 我这暴脾气!要不是看在你们是我爹手下的份上,就凭这态度,我非得……算了,忍了。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保持最后的礼貌和耐心(主要是七彩塔里的围观群众已经开始骚动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意念波动):“麻烦你们,再去通报一声。我真的是他儿子。或者,你们找个认识我的人出来?比如……龚家村的老人?张老三叔叔。李婶之类的?”
瘦高守卫彻底不耐烦了,他可能觉得我是在故意找茬消遣他们,脸色一沉,厉声道:“小子,给你脸不要脸是吧?还张老三,他现在可是我们青云阁长老是你这样叫的?那些老人早就作古了!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指着我的鼻子,“你说你是阁主儿子?我还是你爷爷呢!滚!”
噗——!!!
我仿佛听到了自己脑子里某根名叫“理智”和“耐心”的弦,彻底崩断的声音。也仿佛听到了七彩琉璃塔内,瞬间爆发出的一片无声的、但又震耳欲聋的“哈哈哈”和疯狂吐槽!
虽然隔着塔,但我与璃月、苏樱、鹤尊、小花他们心神相连,此刻塔内的“意念弹幕”简直要刷爆我的识海:
小花(笑得花枝乱颤,根须打结):“哈哈哈哈!上仙!你回家连门都进不去!还被守卫说是疯子!还说他是你爷爷!哈哈哈!笑死花了!这比话本还精彩!我要记下来!以后讲给小上仙听!”
苏樱(忍笑忍得很辛苦):“龚郎……噗……对不起,我忍不住了……这守卫大哥……眼神不太好啊……哈哈哈!”
璃月(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夫君……看来你这‘惊喜’,难度有点大。需要我出去帮你证明吗?”
鹤尊(淡定中带着一丝促狭):“嗯,此等守门忠仆,倒也是难得。龚小子,看来你爹治家颇严,门禁森严啊。”
玄冥(困惑):“主人……打?”
阿木(无波动):“……”
我被塔内的“欢乐”氛围和门口这俩“尽职尽责”到令人抓狂的守卫,搞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委屈。
老子千辛万苦,从虚空乱流、魔剑刺杀、殿主阴谋、空间杀手连环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家门口,结果被自家看门的当成骗子要撵走?还被人占便宜说是“爷爷”?
这tm叫什么事儿啊!
眼看那瘦高守卫真的要动手推搡,方脸守卫也准备激发警报法阵,我知道不能再“文斗”下去了。
“行!你们厉害!” 我后退一步,避开瘦高守卫的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憋屈和“你们等着”的古怪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运转《无相吞天噬地化源功》,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我自身本源(混杂了星辰骨和吞噬道韵)的独特气息,朝着四合院内,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去!
这气息不强,不会惊动整个仙城,但足以穿透院落外围的隔绝阵法,精准地传递到院内某个特定的人——我爹龚老大——的感知中!
这就像是在自家门口,用只有家人才懂的“暗号”敲门!
做完这个,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两个还在对我怒目而视、准备呼叫援兵的守卫,慢悠悠地说道:“现在,麻烦两位,再去通报一次。
就说——他那个‘死了’一百多年、现在‘诈尸’回来讨债的不孝子龚二狗,在门口被俩‘爷爷’拦着,进不了家门。”
我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调侃,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笃定。
两个守卫被我这一手“隔空传息”(他们看不懂)和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愣,尤其是听到我那句“诈尸回来讨债”和“俩爷爷”,更是觉得荒诞又隐隐有些不安。这小子……难道真的有点邪门?
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强行出手,或者真的去禀报一下(主要是被我那笃定的样子唬住了)的时候——
“嘎吱——!!!”
四合院那扇紧闭的大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了!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带起一阵劲风!
门内,一个穿着朴素青布袍、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身材不高却挺得笔直、手里还攥着一把……炒灵豆用的长柄铁勺的小老头,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正是我爹,龚老大!
他此刻满脸涨红(不知是激动还是气的),胡子微微颤抖,一双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此刻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狂喜、愤怒、委屈……以及一种“老子是不是在做梦”的茫然。
他先是用颤抖的手指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没说出话。然后,他猛地转过头,对着那两个已经完全傻眼、石化在当场的守卫,用那招牌式的大嗓门(中气居然还挺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眼睛长屁股上了?!连自家少阁主都敢拦?!还敢自称是他爷爷?!老子看你们是想去灵植园挑一百年大粪!!!”
声震四野,连隔壁“龚记酱牛肉”的幌子都似乎晃了晃。
两个守卫被吼得浑身一哆嗦,脸色瞬间煞白,腿都软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阁、阁主恕罪!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少阁主归来!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滚一边去!回头再收拾你们!” 我爹吼完,这才再次转向我,手里的铁勺指着我,喘着粗气,老眼死死盯着我,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怕再次破碎的珍宝。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鼻子一酸,百年来所有的艰辛、思念、委屈,仿佛都要在这一刻涌上来。我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带着颤抖和哽咽的:
“爹……我回来了。您……还拿炒豆子的勺子呢?”
我爹浑身一震,手里的铁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向前一步,抬起手,似乎想给我一巴掌,又似乎想把我搂住。最终,那只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重重地、又带着无比珍惜地,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眶瞬间就红了,但脸上却努力想挤出一个“老子才没哭”的凶巴巴表情,“你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死哪儿去了?!啊?!一百多年!连个信儿都没有!老子……老子还以为你真……”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肩膀,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比他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大小伙子,真的是他那个曾经调皮捣蛋、让他操碎了心的儿子。
看着老爹强忍泪水的样子,感受着肩膀上那熟悉的、带着怒其不争却又爱之深切的力道,我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眼泪却也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爹,我饿了。咱家酱牛肉……还那么香吗?”
“香!管够!” 老爹一抹眼睛,瞬间恢复了“一家之主”的豪横,拉起我的胳膊就往院里拽,“走!回家!爹给你做!不不不,让酒楼送最好的席面来!今天咱爷俩……不,不止咱爷俩!”
他这时才好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看我身后空空如也的街道:“就你一个?璃月那丫头呢?苏家那闺女呢?还有鹤尊,玄冥他们呢?难道虚空乱流中就一个人活的?……”
我神秘一笑,眨了眨眼:“爹,别急,惊喜……还在后头呢。”
说着,我心念一动。
唰!唰!唰!唰!唰!唰!
光芒连闪,璃月、苏樱、鹤尊、小花、玄冥、阿木,瞬间出现在我身边,将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门口,挤得满满当当。
他老人家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动作彻底僵住,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圆,表情之精彩,堪称**一百八十年来的人生表情管理失控巅峰!
“这……这这这……” 他指着我们这一大群“惊喜”,手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门口跪着的那俩守卫,看到这“大变活人”的一幕,再结合刚才阁主的态度,终于彻底确认了眼前这个“骗子”真的是少阁主,而且少阁主似乎还带了不得了的人(和非人)回来……他们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完了,挑大粪的惩罚,看来是逃不掉了,说不定还得加个“怠慢贵客”的罪名……
家,终于回了。
只是这回家的方式,和开场的戏剧性,恐怕足够我爹回味和吹嘘好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