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张闲的感知里,周围的一切喧嚣——雨声、远处的车声、城市的嗡鸣——都瞬间远去,变得模糊不清。他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句话在耳边回荡,以及……眼前这跪在雨中的少年,与记忆中那个青涩而倔强的自己。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嘴硬心软的老头,就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穿着一尘不染的青衫,手里拎着酒葫芦,脸上带着那副惯有的、看似不耐烦实则藏着笑意的神情,正对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中,有欣慰,有释然,有“小子你总算出息了”的骄傲,还有一丝“这条路不好走,但走下去”的鼓励与……告别。
是幻觉?是执念?还是师父残留于世间的最后一点意念,跨越了时空,在此刻,于这命运的轮回之处,给予他最终的认可与传承的交付?
张闲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那“点头”的瞬间,心中最后一丝因师父离去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刻察觉的遗憾与牵挂,如同被阳光融化的冰雪般,悄然消散,化为一片温暖的平静。
师父,从未真正离开。他的道,他的精神,他那一身别扭的温柔,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张闲的骨血,化为了他前行的力量与准则。
而现在,轮到他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见张闲话说一半突然停住,眼神恍惚地看向街角,心中忐忑不安,以为这位高人不愿收他,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下,却依旧倔强地跪着,不肯起来。
黄十七也察觉到了张闲的异常,用小爪子轻轻挠了挠他的脖子,低声道:“老张?咋了?魔怔了?”
张闲猛地回过神。街角空无一人,只有被路灯拉长的、湿漉漉的影子。但那温暖的注视感和师父点头的影像,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间。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仿佛是自己昨日倒影的少年,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与师父玄霄子如出一辙的、看似嫌弃实则温柔到了极点的笑容。
那笑容,驱散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属于“终焉”的寂灭沧桑,重新焕发出一种属于“人间”的、带着烟火气的生机与温度。
他伸出手,轻轻扶起跪在泥水中的少年,拂去他肩头的雨水(虽然拂了还会湿),声音温和而坚定,不再有之前的停顿与犹疑: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收了个麻烦徒弟,从此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少年闻言,先是下意识地露出失望的神色,但随即品出了这话语中那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带着认命般的纵容与暖意!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您……您是说……?”
张闲看着他,灰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已经后悔了,也不怕再多后悔一次。从明天起,你就住在‘闲霄阁’吧。先把院子扫干净,把《清净经》抄一百遍。”
少年(未来或许该叫他新的名字)喜极而泣,又要跪下,被张闲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