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咔”地一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和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沈清辞差点咳出声。眼前是一条陡峭向下的石阶,深不见底,只有陆景珩手中火折子摇曳的光芒,在黑暗中撕开一小片昏黄的光晕。
“我的娘诶……这地方多少年没人来了?”阿福捂着鼻子,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点发闷,“灰都快把俺埋了!”
“噤声。”陆景珩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跟紧我,注意脚下。”
石阶湿滑,布满苔藓。三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步步下行。怀中的黑石符灼热异常,像个小火炉似的贴着胸口,指引着方向。沈清辞能清晰地感觉到,越是往下,那共鸣感就越强。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底。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穹顶高耸的石砌大厅。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机油和金属气息。大厅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复杂机械装置!
无数大小不一的青铜齿轮、咬合连杆、以及布满玄奥符文的金属圆环层层嵌套、交错林立,构成了一个沉默而威严的巨型结构。许多部件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关键连接处却显得相对干净,似乎近期被人活动过。整个装置寂静无声,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老天爷……这、这是什么玩意儿?”阿福张大了嘴,仰头看着这庞然大物,手里的棍子都忘了攥紧,“这比俺们村最大的水车还大十倍!”
“这就是……‘七星’机关的核心?”沈清辞也被震撼了,她仰望着这沉寂的金属巨兽,感受到一种跨越时空的磅礴力量。
陆景珩神色凝重,目光扫过装置基座上一处明显不同的区域。那里有七个呈北斗七星状排列的、碗口大小的凹槽,凹槽边缘光滑,内部刻满了细密的纹路,似乎需要嵌入某种特定的东西来激活。其中六个凹槽空空如也,唯有代表“天枢”星位的那个凹槽内,已然嵌着一块暗沉无光、刻着云纹的黑色金属块,与他们手中的星纹铁材质极为相似!
“看来,‘七星’并非虚指。”陆景珩沉声道,“需要七把‘钥匙’同时嵌入,才能完全启动这机关。对方已经拿到了一把。”
“那……那咱们现在咋办?”阿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把这玩意儿砸了?”
“不可妄动。”陆景珩摇头,“此物结构精密,强行破坏恐生巨变。需找到控制核心或中断其运作的方法。”他指着装置后方,“那里有通道,像是维护通道,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绕到巨型装置后方,果然发现了几条通向不同方向的、稍窄的金属通道。黑石符的灼热感指向其中一条。他们刚踏入通道,就听见前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快!藏起来!”陆景珩低喝,三人迅速闪入一旁一堆废弃的金属构件后面。
脚步声渐近,是两个穿着方便活动的深色劲装、而非官服的人,正一边走一边低声抱怨。
“……这鬼地方,憋屈死了!啥时候才能完事?”
“少废话!‘天枢’已就位,只等子时‘星辉’最盛,长老们催动法阵,引动其余六钥共鸣,大事可成!到时候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嘿,说得也是!等‘圣尊’归来……”
声音随着脚步声远去。
“他们果然要在子时动手!借助天象之力,远程引动其他钥匙共鸣,强行启动机关!”陆景珩脸色冰寒,“必须阻止他们!”
沈清辞心念电转,忽然道:“既然钥匙能共鸣……那我们的钥匙,是不是也能干扰他们?”
“有理!”陆景珩眼中一亮,“但需靠近核心区域,风险极大。”
就在这时,怀中的黑石符猛地发烫,频率急促!沈清辞下意识地低头,发现脚下金属地板的一道缝隙里,似乎卡着个东西。她弯腰捡起,是一小块边缘锐利的、亮晶晶的黑色晶石碎片,与她之前在地宫墙砖里发现的那种“星陨砂”极为相似,但纯度更高!
几乎在她拾起碎片的瞬间,黑石符的光芒透过衣料闪烁了一下,那碎片竟也微微发光回应!
“这……”她正惊讶,前方通道拐角处,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
“喵呜~”
三人一惊,探头望去。只见通道尽头阴影里,那双熟悉的、碧绿的猫眼一闪而过!是那只系着哑铃铛的黑猫!它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轻盈地跑开,很快消失在前方一个通风管道口。
“又是那猫!”阿福低呼,“它咋老是神出鬼没的?”
“它像是在引路……”沈清辞握紧那晶石碎片,感觉黑石符的灼热似乎指向猫消失的方向。
他们小心地靠近通风口。管道口有栅栏,但锈蚀严重。陆景珩用力一拉,栅栏便松脱了。管道内狭窄,但似乎通向更核心的区域。
“我先进去探路。”陆景珩率先钻入。
管道内曲折蜿蜒,爬行了片刻,前方传来微弱的光线和更大的空间感。陆景珩小心地推开一处出口的百叶格栅,下方是一个稍小的环形空间,中央有一个半人高的水晶柱状物,内部中空,似乎用来汇聚什么能量。四周墙壁上嵌着许多镜面般的晶体,角度刁钻,似乎能将顶部的星光反射聚焦于此。这里,应该就是引导星力、激发钥匙共鸣的核心法阵所在!
此刻,法阵周围空无一人,但显然刚刚有人布置过,地面还散落着一些布置法阵用的材料碎屑。
“就是这里!”陆景珩低声道,“必须在他们完全启动前破坏它!”
“怎么破坏?”沈清辞看着那复杂的水晶装置,无从下手。
突然,她手中的晶石碎片和黑石符同时剧烈发热、发光!那水晶柱似乎被这光芒引动,内部也隐隐有流光开始汇聚!
“不好!星力开始汇聚了!他们在上面启动了!”陆景珩脸色一变。
“用这个!”沈清辞福至心灵,将那块滚烫的晶石碎片猛地按向水晶柱基座一处看似装饰性的凹槽!
“嗡——!”
晶石碎片严丝合缝地嵌入!整个水晶柱剧烈震动起来,内部流光乱窜,发出不稳定的嗡鸣!黑石符也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与碎片激烈共鸣!
“你做了什么?!”陆景珩惊问。
“我不知道!它就……自己吸进去了!”沈清辞也慌了。
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显然打乱了对方的节奏!上方隐约传来惊怒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正快速朝这边赶来!
“糟了!被发现了!”阿福握紧木棍,脸色发白。
混乱中,那只黑猫不知又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嘴里叼着个东西,飞快地跑到沈清辞脚边,将东西往地上一放,“喵”了一声,又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沈清低头一看,竟是一小截……燃烧过半的、颜色诡异的线香?香体呈暗紫色,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腻香气。
“这是……迷神香?”陆景珩蹙眉,“那猫……是来帮我们的?”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来不及多想!
陆景珩一把抢过线香,迅速将其折断,将燃烧的那截奋力扔向通道入口方向!同时拉着沈清辞和阿福急速后退,躲进一堆废弃材料后面。
“什么人?!”几声厉喝响起,几个黑影冲了进来!
恰好此时,那截断香落在地上,暗紫色的烟雾猛地爆开,迅速弥漫开来,带着强烈的甜腻气味,瞬间笼罩了冲进来的几人!
“咳咳!什么鬼东西?!”
“小心!是迷烟!”
那几人猝不及防,吸入烟雾,顿时脚步踉跄,咳嗽连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一时失去了方向。
“趁现在!走!”陆景珩低喝,三人趁机从另一侧出口飞快逃离!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但被烟雾所阻,一时未能追来。
三人沿着一条向上的维修梯拼命奔跑,直到将喧哗彻底甩在身后,才敢停下来喘气。
“吓、吓死俺了……”阿福扶着墙,大口喘气,“那猫……那猫是神仙派来的吧?还有姑娘你那石头……咋回事啊?”
沈清辞也心有余悸,掏出依旧微微发烫的黑石符:“我也不知道……它们好像……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
陆景珩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手中的黑石符:“看来,这‘钥匙’和‘星陨砂’,与这地宫机关本是一体。你方才的举动,似是强行干扰了星力汇聚,或许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暂时脱险,但问题依旧没解决。对方只是被暂时扰乱,并未伤筋动骨。子时将至,他们必须找到彻底阻止仪式的方法。
“现在去哪?”沈清辞问。
陆景珩环顾四周,他们正处在一条陌生的环形走廊里。“找总控室。如此庞大的机关,必有核心控制之处。”他注意到墙壁上一些模糊的铭文和指向标记,“根据图纸和陈老暗示,应该在这个方向。”
他们顺着走廊小心前行。走廊两侧不时出现一些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刻着不同的星象符号。黑石符的灼热感时强时弱,似乎在辨别方向。
终于,在一扇刻着复杂日月星辰图案的巨大金属门前,黑石符的灼热达到了顶峰,甚至微微悬浮了起来,指向门扉!
“是这里了!”沈清辞激动道。
门没有锁,但异常沉重。陆景珩和阿福合力,才勉强推开一道缝隙。门内是一个圆形舱室,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古老的青铜仪表、拉杆和刻满度数的转盘,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镶嵌着水晶的观测台,台上固定着一架造型奇特的黄铜望远镜,直指穹顶某个方向。这里的一切,虽然古老,却保养得相对完好,没有太多灰尘。
“总控室!”陆景珩快步走到控制台前,仔细查看那些仪表和拉杆上的古老铭文。“‘星轨校准’、‘能量导流’、‘枢机启闭’……果然有中断运作的装置!”
他尝试推动一个刻着中断符号的拉杆,拉杆纹丝不动。“被锁死了!需要钥匙!”
沈清辞闻言,立刻掏出那拼合好的星纹铁钥:“试试这个?”
陆景珩接过钥匙,插入控制台中央一个不起眼的锁孔——严丝合缝!他用力一拧!
“咔哒……嘎吱……”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从脚下深处传来,控制台上几个仪表指针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主拉杆依旧未被解锁。
“不行!权限不够!或许……需要更高阶的‘钥匙’,或者特定的操控序列?”陆景珩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沈清辞怀中的黑石符突然自主飞了出来,悬浮到控制台上空,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束,照在观测台的水晶镜面上。镜面将光束折射,打在对面的墙壁上,形成一幅模糊的、不断变化的星图轨迹图!
“这……这是……”沈清辞惊讶地看着那星图。
陆景珩凝视片刻,眼中精光暴涨:“我明白了!这不是锁死,是安全机制!需要实时校准星轨,匹配当前天象,才能获得最终操作权限!否则强行中断,可能导致能量逆流,引发灾难!清辞,你来看这星图变化,指挥我调整这些仪表和转盘!我们必须在天象达到顶峰前完成校准!”
沈清辞抬头看向那不断变化的投影星图,又看看控制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刻度,只觉得头皮发麻:“我……我看不懂这些啊!”
“静下心来!你能感应到它们!”陆景珩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相信你自己,也相信它们!”他指了指悬浮的黑石符和星纹钥。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凝视着那幅投影星图,又感受着怀中另外两样物品的轻微震颤。渐渐地,一种奇异的直觉涌上心头。
“左边第三个转盘……逆时针转两格……”她不确定地开口。
陆景珩毫不犹豫,立刻照做。仪表上一个指针微微回正。
“右上方那个带月亮符号的拉杆……推上去一半……”
“正前方刻着火焰纹的旋钮……顺时针到底再回半圈……”
在她断断续续的指挥下,陆景珩快速操作着。控制台逐渐亮起微光,许多原本暗淡的符文依次点亮。整个舱室内响起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还差最后一步!投影星图即将稳定,与当前天象完全重合!
就在这时,总控室外,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鬼面人那标志性的、沙哑而暴怒的吼声:
“他们在总控室!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中断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