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猫儿,真成精了不成?”沈清辞捏着那片干枯的紫色花瓣,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花瓣形状奇特,颜色虽褪,仍残留着一股极淡的、带着异域风情的甜腻香气,与那夜德妃宫女身上的味道确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更纯粹一些。“它老叼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到底想说什么?”
清风凑过来嗅了嗅,皱起鼻子:“这香味怪怪的,有点像……有点像去年西域商人带来的那种什么‘迷蝶香’?不过淡多了。”
白芷比较细心,低声道:“姑娘,这花瓣的形状,我好像在哪本杂书上见过,说是西域一种很罕见的‘夜荧花’,只在特定月夜开花,花香能传很远。”
“夜荧花?”沈清辞心中一动,将花瓣小心收好,“等陆公子来了,问问他。”
次日,陆景珩过来商议纳采礼的具体流程,沈清辞便将花瓣拿给他看。
陆景珩仔细闻了闻,又观察片刻,眉头微蹙:“确是西域‘夜荧花’,此花珍稀,在京中极少见。其香气独特,有安神之效,但过量则会致幻。德妃宫女身上残留的香气……或许与此花有关联。”他沉吟道,“黑猫再次衔此花来,恐非偶然。或许与那幕后西域势力有关,是一种警示或提示?”
正说着,阿福急匆匆跑来,脸色不太好看:“少爷,姑娘,府里三叔公那边派人传话,说……说纳采之礼乃家族大事,需循古礼,请了城南最有名的‘古礼通’周嬷嬷来‘协助’姑娘准备,人已经往五味轩来了!”
“周嬷嬷?”沈清辞挑眉,“就是那个以规矩大、眼光刁出名的老嬷嬷?”
陆景珩脸色一沉:“三叔公这是存心找茬。什么协助,分明是来挑刺立威的。”
“兵来将挡,”沈清辞反而笑了,“正好见识见识这位周嬷嬷的能耐。”
不多时,一位穿着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老嬷嬷便到了五味轩,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厚厚账册的小丫鬟。周嬷嬷眼神锐利地扫过店内陈设,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老身周氏,奉陆府三老太爷之命,特来协助沈姑娘筹备纳采之礼。”她语气刻板,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纳采乃六礼之首,重中之重,丝毫马虎不得。聘礼单子、回礼规制、仪程步骤、乃至当日衣着言行,皆有严格法度。姑娘久居市井,恐不谙此道,老身需一一查验指点。”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客气道:“有劳嬷嬷费心。清辞虽见识浅薄,但也知礼不可废。嬷嬷请坐,清风,上茶。”
周嬷嬷也不客气,坐下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古礼如何繁琐,如何讲究,从聘礼的品类、数量、包装,到回礼的象征意义,再到当日如何行礼、如何应对,条条框框,听得清风白芷头昏眼花。
“……譬如这回礼中的‘九子墨’,需用松烟古法所制,象征多子多福,其包装必用五色丝线缠绕,不可有丝毫错漏……”周嬷嬷说得口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这茶……火候过了三分,香气已散,待客失仪。”
沈清辞也不恼,微微一笑:“嬷嬷说的是。不过此茶乃民女特制的‘山楂陈皮消食茶’,近日为筹备婚事,难免饮食积滞,饮此茶正可健脾开胃。嬷嬷若觉不合口味,民女再为您换一盏雨前龙井?”
周嬷嬷被噎了一下,摆摆手:“不必了。继续说这‘金雁’之礼,需用活雁一对,象征忠贞不渝,需提前三日净养,以粟米清水喂之……”
整整一个下午,周嬷嬷都在各种挑剔和“指导”中度过,从礼单说到仪态,恨不得将沈清辞从头到脚改造一遍。沈清辞始终耐心听着,偶尔不卑不亢地解释几句,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药膳养生,让周嬷嬷的拳头像打在棉花上。
傍晚,周嬷嬷总算“指导”完毕,起身告辞,临走前还板着脸道:“老身明日再来。望姑娘用心体会,莫要辜负陆府门楣。”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人一走,清风立刻瘫在椅子上:“我的天爷!这老嬷嬷比念紧箍咒还厉害!姑娘,您可真能忍!”
白芷也揉着太阳穴:“规矩也太多了,听得我脑袋都大了。”
沈清辞舒了口气,笑道:“她说什么,我们听着便是。该准备的我们一样不少,但也不必全按她的刻板规矩来。纳采是喜事,心意到了最重要。”
夜里,沈清辞再次拿出那片紫色花瓣,又翻出德妃给的星图薄绢,对着灯仔细比对。她发现,花瓣的脉络走向,竟与星图上标注的某条西域商路支线的走向有几分神似!而那股异香,也让她联想到《星陨秘录》中提及的一种西域奇香,据说能引导某种特殊能量。
“难道这花瓣是在提示西域势力的动向,或与‘星钥’残留的能量有关?”她正琢磨着,怀中黑石符又微微热了一下,那道金纹闪烁了一瞬。
这时,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是陆景珩。
她开窗让他进来,将花瓣与星图的发现告诉他。
陆景珩仔细查看后,神色凝重:“你的猜测有理。这或许是一条线索,指向幕后黑手在西域的据点或活动轨迹。但西域路途遥远,情况复杂,眼下我们重心仍在京城。”他握住她的手,“当务之急,是顺利完婚。族中压力,我来应对,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好。”
沈清辞心中温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周嬷嬷每日准时前来“督导”,言辞愈发苛刻。沈清辞依旧以柔克刚,一边按部就班准备纳采礼所需之物,一边悄悄让阿福打听与“夜荧花”相关的消息。
纳采前一日,陆景珩送来一套极其精美的赤金头面,并低声道:“祖母和母亲已敲打三叔公,周嬷嬷明日不会过分刁难。放心。”
沈清辞摩挲着那套头面,心中安定。
纳采日终于到来。陆府依古礼,请了官媒,带着丰厚的聘礼,浩浩荡荡来到五味轩。周嬷嬷果然在场,面色严肃地盯着每一个环节。沈清辞身着庄重而不失雅致的礼服,依礼应对,举止得体,言谈从容,将回礼——包括她精心准备的、寓意吉祥的药膳礼盒——一一奉上,丝毫不错。
周嬷嬷几次想挑刺,却找不到错处,反而在沈清辞阐述药膳回礼的养生寓意时,被周围宾朋称赞“心思巧妙”、“别具匠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礼成,宾主尽欢。送走陆府众人,五味轩内一片欢腾。
“姑娘!咱们成了!”清风高兴地直跳。
沈清辞也长舒一口气,这场小小的“战役”,总算赢了第一局。
是夜,她疲惫却欣喜,正准备歇下,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猫叫!她开窗一看,那只黑猫又蹲在墙头,这次,它没有叼东西,而是焦躁地来回踱步,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城西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紧接着,怀中的黑石符猛地灼热起来,表面的金纹连续闪烁,指向与黑猫相同的方向!
城西?那边……主要是各国商贾聚集的西域坊市!
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攫住了沈清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