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泽的政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夷陵都督府和郡府内部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消息很快传开,那些靠着军功或陈砥破格提拔上来的将领、属吏们,尤其是些识字不多、擅长实务而非章句的干才,人心惶惶。
“凭什么?老子在秭归城头砍翻三个蛮兵的时候,那陶泽还在建业之乎者也呢!现在倒要来考校老子了?”一名脸上带疤的军侯在营中愤愤不平地嚷嚷,引得周围几个同样出身行伍的低级军官纷纷附和。
“就是!郡府里那个管仓库的老王,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可夷陵郡这几年粮秣进出,何时出过差错?现在倒好,非要他去考什么‘试策’,这不是逼人辞职吗?”
类似的议论和不安,在军中、在衙署内悄悄蔓延。这股暗流,陈砥通过苏飞和马谡,很快便察觉到了。
“主公,军心吏心浮动,长此以往,恐生内患。”苏飞面带忧色,“陶泽此举,看似秉公,实则不谙下情,几近乱命!”
马谡则更为冷静,分析道:“都督,陶泽代表的是吴公推行新政的意志,其本人亦以刚正不阿、锐意改革闻名。直接对抗,绝非良策,亦会授人以柄,于都督名声有损。然,若完全听之任之,荆西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士气,恐将溃散。”
陈砥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父亲的回信、诸葛亮的暗示、眼前荆西的困局,以及北方司马懿潜在的威胁,种种信息在他脑中交汇、碰撞。
“新政乃父公国策,不可违逆。然,荆西乃边陲重地,新附之区,稳定压倒一切。”陈砥缓缓开口,目光扫过苏飞和马谡,“陶泽要的是政令通达,我要的是荆西安稳。二者并非完全不可调和。”
他心中已有定计。
“幼常,你即刻起草一份详细的呈文,上报江陵督府及建业尚书台。文中需着重陈明几点:其一,荆西初定,蛮夷归附未久,全赖现有将士吏员戮力同心,方有今日局面,此乃‘非常之时’;其二,现有属吏军将中,多有功勋卓着、熟悉边情、精通实务者,此乃‘非常之才’;其三,若骤然以‘试策’一刀切,恐令有功者寒心,能者去职,而新选之吏不谙边事,此非‘非常之策’。”
马谡眼睛一亮:“都督之意是……援引古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策’?”
“不错。”陈砥点头,“在呈文中,我们要明确提出请求:请准荆西设立‘边吏特科’,对于确有军功、政绩或特殊技艺(如通晓蛮语、精于匠作、善理钱谷)之现有吏员将左,可不经统一‘试策’,而由都督府与郡府联合进行‘实务考成’,核定其能,择优留任,并报备建业。同时,夷陵郡学及蛮夷校尉府,可作为‘试策’选才的补充渠道,推荐优秀学子及蛮族通译、匠师入仕。”
苏飞闻言,抚掌道:“妙啊!既未直接反对‘试策’,又为荆西的兄弟们争得了出路!这‘实务考成’和‘边吏特科’,听起来也比那死板的‘试策’更合用!”
陈砥继续道:“此外,在呈文中附上一份荆西现有主要属吏、将领的功绩清单,尤其要列明他们在平定蛮乱、安抚地方、兴修水利、开设官市等方面的具体贡献。让建业的诸公,尤其是庞师、徐师,明白荆西的实际情况,理解我等苦衷。”
“属下立刻去办!”马谡领命,文思泉涌,已然在腹中构思这篇既能据理力争又不失恭敬的呈文。
“苏飞。”陈砥又看向苏飞,“军中浮动的人心,由你去安抚。告诉将士们,我陈砥绝不会让有功之士受屈!只要他们忠于职守,勤于王事,夷陵都督府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至于那‘实务考成’,考的也是他们日常操练、带兵、巡防的本事,有何可惧?”
“末将领命!”苏飞精神一振,有了主公这番表态和具体对策,他心中大定,知道该如何去稳定军心了。
安排完这些,陈砥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应对陶泽的第一步。真正的较量,在于建业朝堂如何看待他的这份“变通”之请。他必须争取到父亲和庞统、徐庶等核心重臣的支持。
陈砥的呈文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江陵督府。
陶泽端坐于公堂之上,仔细阅读着夷陵送来的公文。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下颌微抬,带着一种理学之士特有的执拗与坚持。
看完陈砥那篇文辞恳切、论据详实的呈文,以及后面附着的厚厚一叠功绩清单,陶泽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
他将公文轻轻放在案上,对堂下肃立的属官们冷声道:“陈都督倒是好文采,好口才。‘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策’?此话固然不错,然则,何为‘非常’?标准何在?若各地皆以‘情况特殊’为由,各行其是,拒不执行吴公新政,则政令何以畅通?法度何以严明?”
一名属官小心翼翼地道:“陶督,陈都督所言,亦不无道理。荆西确与内地州郡不同,蛮乱初平,用人或当有所权变……”
“权变?”陶泽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法度之下,何来权变!吴公推行‘试策’,意在打破门阀,选拔真才,使野无遗贤。此乃强国之本,安邦之基!岂能因一地一时之情弊而废弛?陈都督所列之功臣,若真有才干,何惧区区‘试策’?若连基本文墨律法都不通,又如何治理地方,宣化王命?此等藉口,无非是恋栈权位、排斥新进的托词罢了!”
他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指着那公文:“尔等看看,这所谓‘实务考成’、‘边吏特科’,其考核标准、主持之人,皆由他夷陵都督府自定,这岂不是将朝廷选官之权,下移于地方督抚之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陶泽深受法家思想影响,坚信“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在他看来,陈砥的请求,不仅是对“试策”新政的挑战,更是对中央集权、法度一统的破坏,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回复夷陵!”陶泽斩钉截铁地下令,“政令既下,绝无更改!责令夷陵都督陈砥,恪遵前令,限期清理不合规制之属吏,上报参试人员名单!若有延误,或阳奉阴违,本督定当据实奏报建业,严参不贷!”
他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以极其强硬的态度,驳回了陈砥的所有请求。
消息传回夷陵,刚刚稍有平复的人心,再次激荡起来,甚至比之前更为汹涌。这一次,连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文吏,也感到了愤满和不安。
“陶泽欺人太甚!”苏飞气得脸色铁青,“他这是要把我们荆西往死里逼!”
马谡也面色凝重:“都督,陶泽态度如此强硬,恐怕……光靠呈文难以说动了。此事,已非简单的政见之争,恐已涉及朝堂格局。”
陈砥看着陶泽那封措辞严厉、毫无通融可能的回文,沉默了很久。他预料到陶泽不会轻易同意,却没想到对方如此不留情面。
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并非来自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而是来自体制内的规则与权柄。陶泽站在“新政”和“法度”的道德制高点上,手握督查之权,若自己处理不当,不仅荆西不稳,更可能影响到父亲对他的信任和期许。
“看来,仅靠文书往来,是无法解决此事了。”陈砥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需亲自前往江陵一行。”
“主公不可!”苏飞立刻反对,“江陵乃陶泽地盘,他如今对主公成见已深,您此时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若他借机发难,甚至扣留主公……”
马谡也劝道:“都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乃荆西支柱,岂可轻身犯险?不如再上书建业,陈明利害,请吴公或庞令君、徐令君裁决。”
陈砥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上书建业,一来一回,耗时日久,荆西人心恐难持久。况且,若事事依赖父公与师长,我陈砥又何谈独当一面?陶泽并非敌人,他只是……过于固执。我亲往江陵,当面与他分说,或许能有一线转机。即便不能,也要让他亲眼看看,我荆西将士吏员,并非他想象中的尸位素餐之辈!”
他顿了顿,看向苏飞和马谡:“我意已决。苏飞,你留守夷陵,严密注视边境动向,尤其是巴东和北线,绝不可因内部事务而松懈防务。幼常,你随我同往江陵。”
见陈砥决心已定,苏飞和马谡知道再劝无用,只能躬身领命。
“另外,”陈砥补充道,“将那份功绩清单,以及蛮夷校尉府近日整理的,关于蛮族子弟就学、官市交易额增长、新垦田亩数量等具体数据,再整理一份,务必详实、直观。我要让陶泽看看,我们在荆西,到底做了什么!”
数日后,陈砥只带了马谡和十余名贴身护卫,轻车简从,抵达江陵。
江陵城作为荆州州治(赵云虽驻襄阳,但荆州州府机构多在江陵),历史悠久,城郭雄伟,远非夷陵可比。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士人百姓往来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陈砥一行没有惊动太多人,直接入住驿馆,随即递上名刺,求见江陵督陶泽。
陶泽听闻陈砥亲至,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陈砥会继续上书建业抗争,或者干脆阳奉阴违,没想到竟敢亲自前来。他略一沉吟,吩咐道:“请陈都督至二堂相见。”
二堂而非正堂,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表明这更多是一次非正式的会面。
陈砥在属吏的引领下,步入江陵督府二堂。陶泽已经坐在主位,并未起身相迎,只是微微颔首:“陈都督不在夷陵整顿防务,安抚蛮夷,何故亲临江陵?”
语气平澹,带着疏离。
陈砥不以为意,从容行礼:“陶督明鉴,砥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荆西防务与安抚大计。”他开门见山,并未寒暄。
陶泽挑了挑眉,示意陈砥坐下:“哦?愿闻其详。”
陈砥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陶泽:“陶督坚持‘试策’选官,意在为国选才,砥深表赞同。然,荆西情况,与内地迥异。蛮乱方息,人心未附,各部头人皆在观望。此时若大规模更换熟悉蛮情、有功于平乱的吏员将左,启用不谙边事的新进,恐令蛮族心生疑虑,以为朝廷政策有变,前功尽弃。此非危言耸听,乃实实在在的隐忧。”
陶泽澹澹道:“陈都督过虑了。宣化王命,在乎至诚,在乎法度。若吏员本身不通文墨,不明律法,如何宣化?至于蛮情,自有通译、属吏辅左,岂能因噎废食?”
“通译属吏,岂能替代主官之决断?”陈砥反驳,“譬如假山部落头人阿木合,其子阿果在夷陵郡学就读,阿木合因此对郡府多有亲近,凡有纠纷,皆愿至校尉府调解。若此时更换与他相熟的郡府吏员,他是否会认为朝廷对其子另有所图?是否会再生异心?陶督,蛮族心思单纯而多疑,安抚之道,在于细微之处见真诚,在于延续与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譬如,负责边境巡防的军侯赵莽,识字不多,却对边境每一条小径、每一处水源了如指掌,曾多次识破蛮族细作渗透。若因他通不过‘试策’而被撤换,新来者即便文采斐然,可能确保边境无虞?陶督,荆西之才,在于实务,在于经验,此非纸上谈兵可得。”
陶泽沉默了片刻,陈砥举的例子很具体,也确实点出了荆西的特殊性。但他固有的观念并未轻易动摇:“陈都督所言,虽有其理,然则,法度不可轻废。若人人皆以‘特殊’自居,则国法威严何在?况且,通晓文墨律法,乃为官之本。即便边吏,亦需知书达理,方能代表朝廷体统。”
马谡在一旁适时开口,语气谦和:“陶督所言极是。文墨律法,确为根基。然,都督之意,并非反对学习,而是请求给予荆西现有吏员一个缓冲之期。可否允许他们边任职,边由郡学组织学习文墨律法?待其有所成,再行考核?同时,都督府亦承诺,今后新任吏员,必严格遵循‘试策’之制。此乃新旧衔接,平稳过渡之策,既全了法度,亦顾了实情,望陶督明察。”
陈砥和马谡一个讲现实困难,一个提出折中方案,配合默契。
陶泽看着眼前这一主一臣,年轻的陈砥目光澄澈而坚定,马谡则言辞恳切,条理清晰。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并非胡搅蛮缠,而是确实在努力寻求解决之道。
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原则仍未退让:“边任职边学习……此法或可商榷。然,清理不合规制属吏、上报参试名单之事,绝不能拖延。此乃朝廷明令,本督亦无权更改。”
会谈陷入了僵局。陈砥提供了理由和方案,但陶泽坚守着“法度”的底线。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通报声:“报——建业尚书台,庞令君有紧急公文送至!”
一名属吏快步走入,将一份密封的公文呈给陶泽。
陶泽验看火漆无误后,拆开阅览。他看着看着,眉头再次蹙起,脸色变幻不定。
陈砥和马谡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猜测,不知庞统此时来信,所为何事。
良久,陶泽放下公文,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陈砥:“陈都督,庞令君信中,亦谈及荆西‘试策’之事。”
“哦?庞师有何示下?”陈砥问道。
陶泽将公文推向陈砥:“令君之意,与陈都督所请,颇有相通之处。”
陈砥接过一看,心中顿时一松。庞统在信中,首先肯定了陶泽严格执行新政、维护法度的立场和辛劳,但接着话锋一转,详细分析了荆西面临的特殊形势,强调了“稳定压倒一切”的重要性。他指出,对于边地新附之区,用人当以“才堪其任”为第一要务,在推行新政时需注意方式方法,避免“药石过勐,反伤元气”。他建议陶泽,对荆西可采取“特许缓冲、分批实施、强化督学”的策略,即在坚持“试策”大方向的前提下,允许荆西对现有有功、有能的吏员进行“实务认证”后暂留原职,同时强制要求其限期参加文化律法培训,并逐步通过“试策”替换不合格者。庞统还特别提到,夷陵郡学及蛮夷校尉府的优秀产出,可作为“试策”的有效补充和特例渠道。
这封信,等于是从建业最高决策层,给了陈砥的“变通”方案一个强有力的背书,也为陶泽提供了一个既能坚持原则又能顾及实际的台阶。
陶泽看着陈砥,语气终于不再那么强硬:“既然庞令君有此明示……罢了。陈都督,关于荆西吏员之事,便依庞令君所议办理。你可回去后,尽快拟定一份‘实务认证’细则及吏员培训方案,报本督及建业尚书台备案。至于参试名单,可酌情延期上报,但需明确最终时限。”
“多谢陶督体谅!”陈砥起身,郑重行礼。他知道,若非庞统这封信,要让陶泽松口,难如登天。
陶泽摆了摆手,神色依旧严肃:“陈都督,非是本督有意为难。法度之立,贵在必行。今日为荆西开此特例,乃因形势使然,下不为例。还望都督日后,能更加注重属下吏员之文教,使我荆楚之地,不仅武备雄壮,亦能文风蔚然。”
“陶督教诲,砥谨记于心。”陈砥诚恳应道。他明白,陶泽的话并非全无道理,长远来看,提高吏员整体素质是必然趋势。
离开江陵督府,马谡长舒一口气:“幸好庞令君及时来信,否则今日之事,恐难善了。”
陈砥点了点头,心中对庞统的感激又多了一分。他知道,这必然是父亲和庞师在建业关注着此事,并在关键时刻给予了支持。
“虽然陶泽同意了变通,但我们也需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陈砥对马谡道,“回去之后,立即着手制定‘实务认证’标准和培训计划,务必公正、严格、有效。我们要让建业看看,荆西的吏员,并非不堪造就,而是各有其能!”
就在陈砥忙于应对内部新政风波的同时,几股暗流也在不同的角落悄然涌动。
巴东,太守府。
罗宪看着手中由成都丞相府转来的、关于杨成一桉的最终处置批复——杨成贪渎军资、勾结奸商,罪证确凿,按律处斩,其家眷流放。案件就此了结,不再深究。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杨成背后必然牵扯更深,但丞相既然决定到此为止,他只能执行。他加强了对郡内军吏的整饬,尤其是对军械物资和边境巡防的管理,变得更加严格。同时,他也注意到,李严方面近来与南中方向的书信往来似乎频繁了一些,但他无权过问,只能暗自警惕。
成都,李严府邸。
董先生正向李严汇报南中之行的初步成果。
“都护,一切顺利。已与鬲津部、且兰部的头人搭上线,他们对于都护许诺的盐铁、布匹和……未来的官职,很感兴趣。只是,他们希望都护能先提供一批军械,以助他们应对周边敌对部落。”
李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军械……可以给他们一批淘汰的旧械,但要确保来源干净,不能直接从我巴东库中流出。通过商队,辗转送去。”
“明白。另外,据鬲津部头人说,他们在南中深处,似乎见过一些形貌服饰异于常人的汉人商队,行动诡秘,不像是寻常行商……”
李严眉头一皱:“哦?可探知来历?”
“暂时不知,鬲津部的人也不敢靠近。只隐约听说,那些人似乎在打听……通往永昌郡西南方向的古道。”
永昌郡西南?那是更深入的蛮荒之地,甚至传闻可与神毒(印度)相通。李严心中疑窦丛生,这些神秘的汉人商队,会不会与北边有关?但他此刻重心已转向南中,无暇他顾,只吩咐道:“多加留意,但不必主动招惹。”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懿听着司马师的汇报。
“父亲,幽州来报,巴东那条线已彻底切断,相关人员均已撤回或静默。另外,‘涧’组织似乎在暗中调查右北平铁牌之事,我们故意放出的那半块铁牌,已被乌桓残部得到,并挂出了高价。”
司马懿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很好。让乌桓人把价钱抬得再高些。顺便……可以让他们放出点风声,就说那铁牌关系到一个前朝遗留的……宝藏,或者,一份重要的边防图。”
司马师一愣:“父亲,这是为何?”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司马懿澹澹道,“陈砥小儿既然对幽州感兴趣,那就给他找点事做。让他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宝藏吧,分散他的精力。同时,也能试探一下‘涧’组织和江东情报能力的深浅。”
“孩儿明白了。”司马师躬身,“还有,青徐之兵已向合肥方向移动,郭淮将军也加强了对汉中方向的侦察。是否按计划,发起一轮佯攻?”
司马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时机未到。诸葛亮和陈暮都不是易与之辈,简单的佯动骗不过他们。继续施加压力,但引而不发。我们要等……等一个更好的机会。或许,就在蜀汉的南中,或者江东的荆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巨大的天下舆图,眼神深邃如渊。
夷陵,都督府。
陈砥刚刚返回,处理完积压的公务,苏飞便来禀报。
“主公,‘涧’组织的人来了,送来了这个。”苏飞捧着一个锦盒。
陈砥打开锦盒,里面正是那另外半块幽州铁牌!纹路与他自己手中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刻着右北平山川纹路的令牌。
“他们可曾带来什么消息?”陈砥拿起铁牌,触手冰凉。
“有。”苏飞面色有些古怪,“他们说,乌桓部落那边突然抬价,并且放出风声,说这铁牌关系到一个前朝的大宝藏,藏在右北平的深山里。现在,好像不止我们在打听这铁牌的消息了。”
“宝藏?”陈砥眉头一挑,仔细摩挲着铁牌冰冷的表面。司马懿的把戏?还是确有其事?他感觉,这铁牌背后隐藏的,绝不仅仅是财富那么简单。
“看来,幽州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陈砥将铁牌收起,“暂且压下,继续留意各方动向。眼下,我们的重心,还是荆西自身。”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江陵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影依旧蠢蠢欲动。他知道,自己如同激流中的砥柱,必须牢牢扎根于荆西这片土地,才能应对未来更加汹涌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