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在我掌心震得发烫,那股牵引力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深处呼唤我。我咬牙想稳住呼吸,可右臂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皮肤下的血管一根根凸起,泛出暗金色的纹路。
“陈默!”杜凌菲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我没来得及回应,整条右臂猛地一抽,衣袖炸开,鳞片自肘部向上蔓延,指尖扭曲变形,转瞬化作一只漆黑如铁的龙爪。我低头看着它,像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怪物。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响起低沉的嘶吼,分不清是来自体内还是外界。我的腿不受控制地迈出一步,朝着宋君婉的方向。
“退后!”我用尽力气喊出两个字,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她没动,反而迎上前半步,骨伞横在胸前,伞面微微颤动。“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混沌的脑海。
我想点头,可脖子僵硬。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黑雾,唯有她脸上的神情清晰可见——不是害怕,是焦急。
下一瞬,我扑了出去。
龙爪撕裂空气,带起一道残影。宋君婉撑开骨伞,血光暴涨,堪堪挡住这一击。冲击力让她连退三步,脚跟在碎石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不能再靠近了!”杜凌菲大喝一声,冰晶剑阵瞬间展开,七柄虚影长剑环绕周身。她没有攻击我,而是疾冲而上,剑鞘直点我右肩经脉。
我偏头躲闪不及,左肩被她重重砸中。剧痛让我短暂清醒了一瞬,可那黑雾立刻翻涌而至,将仅存的理智吞噬。
我反手一爪扫向她。
她侧身避过要害,但龙爪仍划过左臂,布料撕裂,鲜血顺着小臂流下,在岩地上滴成一串红点。
她闷哼一声,却没有后退,反而再次逼近,左手按住我胸口,寒气顺着掌心涌入。
“你答应过要活着回去的。”她说,声音冷得像霜,“别现在就倒下。”
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厨房里的油锅声。
不是幻觉。
是张大胖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酱肘子,瞪着眼吼:“这可是我藏了三个月的宝贝,谁敢动一口我跟谁拼命!”
接着画面一转,是我躲在泡菜缸后面,头顶盖着烂菜叶,屏住呼吸听着外面血溪宗弟子的脚步声。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大道,也不信什么永恒,只想活命。
多可笑啊,堂堂穿越者,第一天就被追得钻地沟,装死、哭嚎、磕头求饶,什么都干过。可正是这些不要脸的本事,让我一次次从鬼门关爬回来。
我不是天生强者,也不是什么天命之子。
我是那个连阎王殿都不敢收的陈默。
舌尖猛然被牙齿咬破,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我猛地睁眼,瞳孔中的黑雾剧烈翻滚,右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甲陷进皮肉。
“滚出去……”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我的身体!”
体内的力量开始逆流,原本狂暴的魔气被强行压向断刃。那把旧匕首嗡鸣不止,刀身出现细密裂纹,一道道黑气从我右臂经脉抽出,顺着掌心灌入刀中。
宋君婉扶住我摇晃的身体,另一只手按在我后背,一股温热的气息缓缓注入。“别硬撑,我们在这儿。”
杜凌菲单膝跪地,撕下衣角包扎我的右臂。布条刚缠上去,就被渗出的黑血浸透。“再这样下去,经脉会废。”
“没事。”我喘着粗气,声音沙哑,“死不了就行。”
远处火光依旧,七门混战愈演愈烈。焚骨门与阴符宗还在北谷死斗,赤颅殿的火炮轰得山坡塌陷,玄阴门设下的困阵冒出滚滚毒烟。
可我知道,真正的麻烦还没来。
这种级别的混乱,不可能没人盯着。
果然,不到片刻,三道强悍的灵压自不同方向逼近,速度极快,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有人来了。”杜凌菲站起身,剑未出鞘,但周身寒气已凝成薄霜。
宋君婉松开我,骨伞重新撑开,伞尖指向东南方。“两个在那边,气息比之前那些人强得多。”
我靠在石台边,右臂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只能勉强抬起左手握住断刃。刀身还在震,但频率变了,像是在预警。
“别让我再变身了。”我说,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
杜凌菲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锋利。“下次你再失控,我先把你打晕。”
“那你得打得准。”我扯了下嘴角。
宋君婉忽然笑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暖意。“只要你还记得酱肘子藏在哪,我就信你能挺住。”
话音未落,东侧山崖跃下一人,全身笼罩在灰袍之中,落地时踩碎了一块青石。紧接着,西面乱流区走出两名黑甲修士,手中兵器泛着幽蓝光泽,明显不是普通巡卫。
三人呈三角之势逼近,脚步沉稳,显然训练有素。
杜凌菲横剑挡在我前方,宋君婉退至右侧,骨伞微倾,血光隐现。
我试着调动灵气,可丹田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右臂的伤口不断渗血,布条已经全黑。
“你们走。”我低声说,“我拖住他们。”
“闭嘴。”杜凌菲冷声道,“刚才谁还说要活着回去?”
宋君婉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我的肩膀,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灰袍人率先出手,掌风掀起尘浪。杜凌菲剑阵疾转,七道冰刃迎面斩去。那人抬手格挡,袖中滑出一截铁链,竟将冰刃尽数缠住。
与此同时,两名黑甲修士突袭宋君婉,一人挥刀直取咽喉,另一人悄然绕后,手中短刃直刺腰肋。
她旋身避过第一击,骨伞甩出锁链缠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拽。那人踉跄前扑,却被她顺势一脚踹向另一人,两人撞在一起,滚出数步。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又跌回石台。
断刃忽然剧烈震动,刀尖指向灰袍人胸口。
我盯着他,忽然开口:“你身上……有股味道。”
那人动作一顿。
“和那天晚上一样。”我慢慢撑起身子,手指紧扣刀柄,“在酒馆后厨爆炸前,你就在角落喝酒,袖口沾了炸炉的油星。”
他没答话,但袖口微微收紧。
杜凌菲眼神一凛,剑势骤变,一缕寒光直逼其面门。
灰袍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不该查到这里。”
宋君婉冷笑:“可我们查到了。”
三人再度交手,劲风席卷碎石。我靠着石台,呼吸急促,视线有些发黑。右臂的痛感越来越钝,像是已经不属于我。
可我还不能倒。
我咬住断刃,用牙齿固定住它,双手撑地,一点一点往上挪。
杜凌菲的剑划破灰袍人的肩膀,溅出一蓬血雾。那人怒吼一声,铁链猛甩而出,缠住她右腿,用力一拉。
她重心失衡,眼看就要摔倒。
我扑了过去。
不是用灵力,不是用招式,就是整个人撞上去,把杜凌菲推开。
铁链擦过我的背脊,火辣辣地疼。
我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沫,抬头看着灰袍人。
“你说我们不该查到这里。”我喘着气,“可你们……早就漏了马脚。”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咧嘴一笑,满嘴血腥味。“因为你们……太干净了。”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哨响。
灰袍人脸色微变,猛地后退一步。
另外两名黑甲修士也迅速收手,三人对视一眼,转身便撤。
风卷起尘土,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杜凌菲坐倒在地,捂着受伤的腿。宋君婉走过来,扶起我。
我浑身是伤,几乎动弹不得,可脑子还算清醒。
“他们不是七门的人。”我说。
“是监视者。”宋君婉低声接道。
杜凌菲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
我靠在石台上,手指松开断刃。
刀身插在地面,微微颤动。
血,正顺着刀槽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