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在空中猛地一顿,龙头剧烈晃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入神魂。我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它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金焰从鳞片缝隙中寸寸熄灭,身体开始崩解。
“不——!”杜凌菲伸手去抓,只捞到一片消散的光尘。
龙躯轰然炸开,气浪将我们三人掀翻在地。我摔进碎石堆里,右臂旧伤撕裂,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抬头时,南谷出口就在眼前,可那道被巨龙撞出的缺口,正缓缓合拢,黑石如活物般蠕动,重新封死通道。
宋君婉撑着骨伞残架爬起来,伞面裂纹更多了,像蛛网覆满整片骨架。她没说话,只是把伞柄插进地面,借力站直。
杜凌菲半跪在地上,剑鞘横于膝前,指尖微微发抖。她低头看了眼掌心,血混着霜花凝成暗红冰粒,一碰就碎。
“还能走吗?”我咬牙撑起身子,断刃拄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说呢。”她抬眼,声音沙哑,却没退。
我咧了咧嘴,没笑出来。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像被人用锤子敲过一遍,灵气枯竭得只剩一丝游丝在经脉里挣扎。可我知道,不能停。
前方祭坛轮廓隐现,黑石垒成环形高台,七道血纹缠绕其上,如同锁链缠绕心脏。空气中有种奇异的震颤,像是某种东西在呼吸。
我拖着断刃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划出浅痕。越靠近,那股震动就越清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从我心里响起。
“这地方不对。”杜凌菲低声道,“灵气是死的。”
“不是死。”宋君婉忽然开口,“是被抽干了。所有灵脉都被引向里面,供养某个核心。”
我停下脚步,盯着那扇闭合的石门。门中央刻着一个扭曲符号,像是人形被拉长、钉在虚空中,四肢张开,头颅低垂。
和冥九幽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在等我们进去。”我说。
“那就让他等个空。”杜凌菲冷笑,抬手欲挥剑破阵。
“别。”我拦住她,“这门不是用来挡人的,是防里面的东西出来。”
她动作一顿。
我也说不清怎么知道的,就像有根线牵在我胸口,另一头连着门后那团搏动的存在。它不像是活着,也不像是死了,更像……被强行维持在一个状态里。
“要开这门,得三股力量。”我看向她们,“金、寒、血,缺一不可。”
杜凌菲皱眉:“你现在连站稳都难,还谈什么施术?”
“我不用站稳。”我抹了把脸,掌心沾了血和灰,“只要还能流血就行。”
她盯着我看了两息,忽然笑了声:“你真是疯了。”
我没答,只是割开手掌,鲜血滴落,在地面勾出一道微弱的弧线。这是三才阵的起引,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杜凌菲沉默片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鞘上。寒气骤然暴涨,化作一线冰流注入阵纹。
宋君婉闭了闭眼,抬手抚过唇角,再落下时,指尖已染红。她将血按在阵眼位置,轻声道:“这一次,换我护你们。”
三股力量交汇,地面纹路逐一亮起。金光、寒芒、血雾交织旋转,形成一个不完整的三角。阵心处,断刃自动插入,刀身嗡鸣,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石门开始震动。
一道、两道、三道……七重血纹依次崩裂,碎石飞溅中,大门缓缓开启。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杀意,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绝望的安静。
内殿空旷,百丈高的穹顶下,盘坐着一尊黑影。
它没有五官,全身由流动的暗影构成,双臂被粗大铁链贯穿,钉入岩壁。胸口处,一道裂缝横向撕开,一颗晶莹剔透的星核悬浮其中,缓缓搏动,如同心跳。
那一瞬,我浑身血液都凉了。
那是永恒仙域的核心。
但它不该在这里。
它不该被嵌在一具尸体上。
“这就是……神魔?”杜凌菲声音发紧。
“不是。”我一步步往前走,断刃拖在地上,“这是囚徒。”
随着我靠近,那黑影忽然微微颤动,头颅转向我。没有眼睛,可我能感觉到它的注视。
然后,耳边响起了声音。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救……我……”
只有一个字,却像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紧接着,幻象浮现。
无数画面掠过眼前:有人跪在星空下叩首,求一道机缘;有人斩断情根,只为踏入更高境界;有人焚身祭道,化作光雨融入天际……
他们都不是失败者。
他们是求道者。
可他们的身影最终都被这黑影吞噬,变成养料,维持这颗核心的运转。
“原来如此。”我站在祭坛中央,仰头望着那空洞的脸,“你根本不是在选继承者。”
“你是在杀。”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猛然一震。
黑影双眼骤然睁开,竟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虚空扭曲,冥九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我握紧断刃,冷笑:“你说这是神魔监狱,可这些‘神魔’……分明是你抓来的替死鬼!”
“弱者本该为强者铺路。”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作呕,“永恒之路,岂容凡俗踏足?”
“放屁!”我猛地举起断刃,指向虚空,“他们比你干净一万倍!你不敢修永恒,怕堕入轮回,就造个牢笼把别人的梦关进来当柴烧!”
“你才是那个最怕死的懦夫!”
空气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黑影胸口的核心突然加速搏动,星辉流转间,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苍白,阴鸷,眼尾有青色纹路。
上官天佑的模样。
紧接着,又是一张脸,丹鬼浸泡在药液中的扭曲面孔一闪而过。
还有血溪宗主、玄阴门主、夜傀……
全是曾与我交手的人。
全都被吸进了这颗核心!
“看到了吗?”冥九幽的声音带着笑意,“每一个接近永恒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它的养分。包括你。”
“那你告诉我。”我盯着那颗核心,一字一句,“为什么它会认我?”
我猛地撕开衣领,露出心口——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印记,正微微发烫。
核心忽然一顿。
“因为它记得我。”我低声道,“我不是第一个闯进来的人。我是最后一个活着走出去的。”
那是白小纯的记忆碎片,也是穿越前陈默的灵魂烙印。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我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推我一把。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曾经的自己,留在这片天地间的痕迹。
“你封锁永恒,不让任何人触及真相。”我一步步走向黑影,“可你忘了,真正的永恒,不在仙域,而在人心。”
“今日,我不为成仙。”
“我为——破狱。”
我高举断刃,刀尖对准那颗核心。
杜凌菲扶墙站起,剑鞘重重顿地,寒气再度升腾。
宋君婉抬起手,骨伞残骸在掌心旋转,最后一丝血气凝聚成莲。
“要砸了这牢房?”她轻笑,“算我一个。”
“早就该砸了。”杜凌菲冷声道。
我深吸一口气,体内仅存的灵气疯狂涌向右臂。经脉寸断般的痛楚袭来,我不管不顾,只将全部意志灌入断刃。
刀身开始共鸣。
不是为了斩敌。
是为了斩谎。
为了斩断这延续千年的骗局。
我踏出最后一步,跃身而起,断刃劈向那颗搏动的核心——
刀锋离它只剩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