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离那颗搏动的核心只剩三寸,我的手臂却像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整条右臂剧烈抽搐,断刃微微颤抖,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它后退。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我站在天台边缘,冷风灌进衣领。脚下是城市深夜的车流,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一杯打翻的酒泼在栏杆上,玻璃碎片扎进掌心——那是我死前最后一刻的记忆。
“你真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耳边,而是从骨头里渗出来,“你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外乡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画面一转,白小纯倒在血泊中,喉咙被割开,眼睛睁着,映出漫天火光。那是他原本的命运,被血溪宗追杀至死,无人收尸。
紧接着,宋君婉仰面倒下,红黑长裙染成暗紫,骨伞碎裂成灰;杜凌菲跪在我面前,剑鞘折断,胸口插着一截漆黑锁链,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停下吧。”那个声音说,“再往前一步,她们都会死。”
我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意识开始模糊。可就在这时,一声嘶哑的怒吼穿透幻境:
“你答应过带我们活着出去!”
是杜凌菲的声音。
不是幻觉。
现实中的痛感猛地炸开,肩头像是被烙铁烫过,断刃还在手中,核心仍在眼前,时间并未停止。
我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整个人一震清醒。左手死死攥住右腕,将残存的灵气疯狂灌入断刃。
“我不是为了成仙……”我低吼,声音沙得不像自己,“是为了打破谎言!”
刀锋终于落下。
断刃刺入核心的瞬间,整个内殿轰然震动。那颗悬浮的星核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滔天黑气,如无数触手般向四周席卷。我的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整条手臂自肩部炸开,血雾喷洒而出,残肢无力垂下。
我跪倒在地,靠左臂撑住身体,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
“陈默!”宋君婉踉跄扑来,骨伞残架横在我们三人前方,最后一丝血气涌出,在空中凝成半透明屏障,勉强挡住黑气侵蚀。
杜凌菲单膝跪地,剑鞘插入地面,寒气自她指尖蔓延,化作一道符阵环绕七道金光。那些光芒正是从虚假神魔体内飞出的兵刃碎片,此刻悬于半空,微微震颤,迟迟不肯归位。
“它们……在等什么?”她喘息着问。
我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断臂处不断滴落的血。鲜血落在核心表面,竟没有蒸发,反而被缓缓吸收。随着每一滴血渗入,那颗星核内部浮现出奇异纹路,如同古老铭文正在苏醒。
突然,七道金光齐鸣,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我咬牙抬手,将断臂残端直接按向核心。
血流更急。
刹那间,七道流光如游龙归海,纷纷没入星核之中。每一道融入,空间便震荡一次,穹顶之上裂开细纹,尘灰簌簌落下。当最后一道金光消失,整个核心猛然一亮,随即恢复平静。
内殿安静下来。
黑气散去,虚假神魔的躯体彻底崩解,只余下钉在岩壁上的铁链叮当作响。那颗星核静静悬浮,表面流转着温润光泽,仿佛沉睡。
可下一瞬,核心表面浮现出三个血色大字:
**七情劫未满**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笑声牵动伤口,疼得弯下腰。
“原来不是力量不够……”我抹了把脸,掌心全是血,“是心还没干净。”
话音刚落,怀中一阵异动。一块漆黑的金属链节自行飞出,悬停在我面前——是夜傀留下的噬魂锁链残片。它本该毫无反应,此刻却泛起幽光,表面缓缓浮现一行古老文字:
**欲入仙域,必先斩心魔**
我怔住。
心魔?
不是敌人,不是阴谋,也不是封印?而是……我自己?
我慢慢转头,看向身旁两人。
杜凌菲仍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嘴角渗血,却依旧握着剑鞘,目光未曾移开。她的眼神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宋君婉拄着骨伞,站在我身后半步,伞面裂痕纵横,像随时会碎。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仿佛在告诉我:别想太多,我们在。
可正是这份沉默,让我心头一沉。
我一直以为,我要斩的是冥九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神明。可现在我才明白,真正困住永恒的,从来不是牢笼,而是人心中的执念。
我对力量的渴望,是因为怕死;我对真相的执着,是因为不甘;我一次次拼命向前,不只是为了破局,更是为了证明——我这个穿越者,真的能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而她们呢?
一个愿意为宗门赴死的圣女,一个骄傲到不肯低头的天骄……她们跟着我走到这里,不是因为相信我能赢,而是因为相信我这个人。
可如果有一天,我为了所谓的“永恒”,不得不牺牲其中一个呢?
我闭上眼。
这一战,我赢了神魔。
可若不敢面对这样的选择,终究还是囚徒。
“原来如此。”我低声说,“七情劫……不是要斩断感情,是要看清它。”
左臂支撑着身体,我一点点站起来,断臂处已止不住血,只能用牙齿撕下衣襟草草缠住。我望着那颗核心,又望向头顶逐渐浮现的裂缝——那里隐约可见一片扭曲的星空轮廓,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接下来怎么办?”杜凌菲问。
我还没开口,宋君婉忽然抬手,指向核心下方的地缝。
一缕极细的红线正从裂缝中升起,缠绕在噬魂锁链残片上,像是某种牵引。
“它在动。”她说。
我盯着那红线,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结束。
这是新的开始。
红线越升越高,末端渐渐显出形状——是一截断裂的铃铛绳,和我腰间铜铃的系法一模一样。
而铜铃,此刻正安静挂着,没有任何异样。
可我知道,它曾经装过的,不只是灵气。
还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