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门口,
鲁智深捏着智真长老的推荐信,站在那儿来回踱步,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师傅是一片好心,想让他在这名寺挂单修行,将来也好有个正果。
嗯,就是这样。
决不是他把五台山祸害的受不了了,才让他来祸害大相国寺的。
这是师父的好心!
这份好心,对鲁智深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里走。
结果刚踏进寺门,就感觉一股凉飕飕的萧条气扑面而来。
香客没几个,知客僧发呆的发呆,走神儿的走神儿,整个院子透着一股要完蛋的气氛。
鲁智深心里直打鼓:“这么大的庙,规矩肯定比铁箍还紧!我这酒肉和尚哪受得了这个?”一想这个,喉咙里的酒虫就闹起来了,脚底下不听使唤,嗖地就退了出来。
站门外让凉风一吹。
他又想起师傅那张殷切的脸,觉得自己太不争气:“堂堂一条好汉,怎么能这么怂?不能给师门丢人!”
一咬牙,又转身进去。
可刚一落脚,想吃肉想喝酒的念头就像野草似的疯长,浑身刺挠。
我擦,这寺庙里是有酒味儿吗?
进去就会想酒想肉。
出来又念头消退。
就这么着,他在这寺门内外进进出出、出出进进,跟拉大锯似的,引得偶尔路过的香客都斜眼瞅他。
正磨叽着呢,
金小山和李清照俩人溜溜达达过来了。李清照一看这大和尚在门口折腾,眼神就忍不住往金小山身上飘。
“呵,他好像一条狗呀。”
照子边说边乐。
“那你是什么?”
金小山不怀好意的往她身上瞄。
他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大和尚是个身材高大结实的,一看就像是小号的金小山。
她说狗,这是映射金老爷呢。
“你要死呀!”
照子在他腿上踢了一下,转身来到大和尚身前。
开口就逗他:“哟,大师傅,这大相国寺的门槛儿是长了牙还是怎的?怎么专咬您的鞋底啊?进进出出的,是怕踩坏了地砖赔不起,还是嫌寺里斋饭不好吃,想走又舍不得?”
鲁智深是个直脾气,哪听过这种揶揄话?
还是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
顿时脸憋得通红,火气直冲脑门。他从不打女人,一肚子火全冲着旁边看着好脾气的金小山去了:“那汉子!管好你家婆娘!”
金小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黑了。
特么的,大相国寺的和尚都这么牛逼了吗?
好几年的邻居,我特么不认识你,你还敢不认识我?
他大嘴一歪:“老子不管!”
这话一出,鲁知深直接就炸了。
你跟谁老子呢?
“吃我一杖!”
花和尚声如打雷,话到杖到,那根沉甸甸的水磨禅杖带着风声就朝金小山肩膀劈过去。
嗯,劈肩膀。
你吓唬谁呢?
有种照脑袋来!
金小山连眼皮都懒得抬。
可谁也没想到,李清照脚步一滑,身子一晃,不知怎么就闪到了金小山前面,只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看着轻飘飘地往禅杖上一搭,那猛得像劈山一样的力量,就跟泥牛入海似的,没了!
鲁智深只觉得一股柔劲儿传过来,禅杖差点脱手,噔噔噔连退三步才站稳。
他瞪圆了眼睛,心里惊呼:“我的老天爷!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哪来这么大力气?!”
没等他缓过神,李清照已经掸了掸袖子,柳眉竖起,恼火道:“大和尚你想死是吧?!”
我家官人天天闲的屁股疼,你想给自己找事儿,也别用这种方式呀!
他要一发疯,把这个世界吞了怎么办?
鲁智深正震惊中呢,听到李清照的你想死是吧,顿时又被激活了。大眼珠子一瞪金小山,叫道:“躲藏于女子身后,你是不是男人?”
“我擦,”
金小山本来没想怎么着他的,一个普通人,有什么意思,一听对方这么嚣张,顿时就来劲儿了。
“让开,我把他屎打出来!”
他撸袖子就要上去干架。
李清照推着他就往后拦:“我来我来,这处小事儿要是让你动手了,我回去不得被豆娘骂死呀!”
两个推推桑桑,脚下的青石板跟纸片一样,哔哩啪啦碎了一地。
擦!
鲁智深眼珠子碎了一地,心中狂跳,冷汗出来了,把水磨禅杖往身前一横,见鬼了一样往后连连后退。
“你动手?也行!别打出屎了,怪恶心的。”
金小山一听会引发家庭矛盾,也就气乎乎的退让了。
“我让他去村里搬砖,这么大个子,不搬砖,浪费了!”
李清照转身就看向花和尚:
“大和尚,以后不要对我家官人动心思,看你初犯,就饶你一命。我也不欺负你出家人。跟你比武,就是欺负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蹴鞠喝酒赌牌,你挑一样吧,你赢了我放过你,你输了任我处置!”
鲁智深正羞愤难当呢,一听“酒”字,好家伙,简直是困了有人送枕头!
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力气和酒量,力气好像比不过,可喝酒还能怕个小女子?当下把禅杖往地上一杵,嗓门震天响:
“赌就赌!谁怕谁!你要是输了,还得给洒家磕头赔罪!”
“哼,你赢了再说吧!”
李清照嘴角一扬,声音清亮:“就别再这寺门口磨蹭了,去那酒家!”
仨人也顾不上大相国寺了,直接在附近找了家酒馆。鲁智深进门就吼:“店家,先打十角酒来!”他打算给这个狂丫头来个下马威。
酒倒满了海碗,李清照一点也不怵,也不用小杯,同样端起海碗,爽快道:“请!”
只见鲁智深仰头猛灌,酒水顺着胡子往下淌,豪迈十足。再看李清照,喝相完全不同:身子坐得笔直,一手稳端碗边,脖子微微一仰,喉咙不见大动静,碗里的酒却像被长鲸吸水似的,匀匀地往下走,一滴都不洒,自带一股从容潇洒的劲儿。一碗干完,脸不红心不跳,只有眼睛更亮了,像秋水洗过的星星。
“好!痛快!再满上!”鲁智深见她这么爽快,心里的轻视没了三分,反倒有点遇到知音的感觉。
一碗,两碗,三碗……
鲁智深越喝越来劲,大口喝酒,喝到兴头上,干脆扯开僧袍领子,露出那身花绣,蒲扇大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开始大声吹牛逼。
李清照一直带着淡淡笑意,偶尔接句话,打死个人也值当吹上一辈子?
她喝酒速度一点不慢,可姿态总是那么优雅,好像喝的不是烈酒是清茶。有时候还随口吟两句应景的诗,比如“酒意诗情谁与共?”什么的,更显得风度翩翩。
金小山在旁边满脸不屑。
和尚!杀过人!一身花绣!喝酒!吃肉!
这什么垃圾玩意儿啊!
天生不会守规矩吗?
鲁智深酒量是海量,但全靠一股猛劲;李清照却像深不见底,根本探不到虚实。
一直喝到太阳西斜,鲁智深虽然还撑着坐直,但洪亮嗓门已经变成闷雷了,眼神也有点发直。再看李清照,只是脸颊微微泛红,反而更添了几分飒爽。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把空碗往桌上一顿,笑着问:
“大师,还能喝吗?”
鲁智深使劲瞪大眼睛,晃了晃大脑袋,伸出大拇指:“你……你这女子……好酒量!好气魄!酒家……服了!”
刚说完,铁塔似的身子“咕咚”一下就出溜到桌底下去了,呼噜声震天响。
李清照站起身,对金小山莞尔一笑:“搞定。”
“你觉得他会老实本份的搬砖?一坛酒下去,连他爹是谁都记不住了,这种货,就是垃圾。”
金小山可看不上这种货色。
也许古代人会认为喝酒豪爽大气。但是你真正遇到过几回喝酒误事的人,你就知道这种人有多么讨厌了。
“无坊,反正在你眼中,这天下,就没几个合格的人,正好,我也该学学怎么让人走上正道,这个拿来练手!”
李清照现在的重心已经转移了。
不是修炼,不是娱乐。
而是御人。
或者说教化。
五月单五,溺死小孩儿的事情,彻底揭露她和金小山能力不足的残酷事实。
你本领通天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