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于谦就被押进了宫。
星玄站在殿角,看着铁链锁住于谦的手腕。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怀表贴在胸口,确认里面的账本还在。
灵汐蹲在他脚边,抱着小树布偶晃来晃去,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调子。
“昨夜风送的纸,有人捡到了。”她突然抬头,“三个老头看了,一个藏起来,两个烧了。烧的人今天不敢上朝。”
星玄点头:“那说明我们赌对了,真话比刀还吓人。”
大殿中央,徐有贞一身红袍,站在御前大声陈词。他声音洪亮,句句都是“于谦谋反”,说西郊别院藏了三百具甲胄,说他私通瓦剌,说百姓流离皆因他专权误国。
他说得义愤填膺,胡子一抖一抖。
星玄听着,嘴角微动。这套路他在《柯南》世界见过——越是激动,越容易漏破绽。
“你说他藏了三百具甲胄?”星玄往前走了一步,“请问哪一天查的?带谁去的?有没有登记册?工匠是谁雇的?运进去几车木料、几车铁皮?”
徐有贞一愣:“这些……自然呈交刑部备案!”
“那你现在能背出来吗?”星玄追问,“比如第一具甲胄编号多少?第二十九具修过几次?第三百具昨天有没有生锈?”
群臣哄笑。
徐有贞脸色涨红:“你这是故意刁难!”
“不是刁难。”星玄平静地说,“是审案该问的。要是连基本数据都说不清,那不叫证据,叫编故事。”
几个老御史 exchanged glances,有人低头喝茶,有人摸胡子。
皇帝朱祁镇坐在龙椅上,没表态,但眼神扫了星玄一下。
徐有贞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奏本:“我这里有确凿证据!请陛下明鉴!”
他高举奏本,正要递上去,灵汐忽然蹦了起来。
“那个白胡子爷爷在说谎!”她奶声奶气地喊,“他口袋里有假账本,写着‘于谦该杀’四个字!”
全场静了两秒。
然后炸了锅。
徐有贞猛地捂住胸口衣袋,动作快得像是被烫到。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见了。
星玄立刻接话:“既然大人这么紧张随身物件,不如请司礼监当场查验,也好证明清白?”
“胡闹!”徐有贞怒吼,“一个三岁娃娃的话你也信?妖童惑众!来人,把她轰出去!”
几个太监犹豫着上前。
星玄往灵汐身前一站:“她三岁,可她说过土木堡那天瓦剌会退兵,当时三十多个官员听见了。现在你们不信小孩,却信一个连数据都报不全的老头?”
他环视四周:“昨夜有人捡到风送的残纸,今天就有人急着定罪。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证据还没出,罪名已经定了?”
一位老御史缓缓开口:“确实……过于仓促。”
另一位附和:“若无实据,不宜重判忠良。”
徐有贞额头冒汗,强撑道:“此乃家书私密,岂容当众搜检!本官乃朝廷重臣,岂能受此羞辱!”
星玄笑了:“你不让查,是因为怕查出东西来吧?”
“放肆!”徐有贞拍案而起,“你不过一介布衣,竟敢质疑大臣清白!来啊,把他拿下!”
侍卫迟疑不动。皇帝没发话。
星玄也不慌,退后一步,抱拳道:“我不需要你现在交出来。我只是想让大家记住——有一个老人,宁肯相信风里飘的碎纸,也不装聋作哑;有一个孩子,敢说出大人不敢听的话。”
他看向徐有贞:“你不怕证据出现,只怕人心醒了。而真正的证据……总会来的。”
这话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于谦一直低着头,这时慢慢抬起头,看了星玄一眼,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徐有贞咬牙切齿:“你等着,这事没完!”
“我也觉得没完。”星玄淡淡地说,“毕竟账本原件我还收着,一个字都没少。”
徐有贞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我说。”星玄拍了拍胸口的怀表,“等你想好怎么圆谎的时候,咱们再聊。”
灵汐重新蹲回地上,抱着小树摇晃:“星星哥哥最厉害啦,一句话说得白胡子爷爷脸都绿了。”
有大臣低声议论:“这少年是谁?胆子这么大?”
“听说是于尚书救过的义士,懂点奇门术数。”
“刚才那孩子说的话……真是巧合吗?”
“谁知道呢,但徐大人那一捂……太明显了。”
徐有贞站在原地,手还按在衣袋上。他想继续弹劾,却发现没人接话。几位原本支持他的官员也开始低头不语。
皇帝终于开口:“今日暂且至此,三司会审再议。”
说完起身离去。
星玄没动。
他知道,戏还没唱完。
徐有贞临走前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赢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跟谁斗。”
“我知道。”星玄看着他,“你在跟真相斗。可惜你打不过它。”
徐有贞冷笑:“真相?真相是由胜利者写的。”
“那你就赢一次看看。”星玄说,“让我瞧瞧你怎么歪这个理。”
徐有贞甩袖要走,忽然脚步一顿。
他感觉到怀里那本假账本,边缘有点发烫。
他没在意,以为是自己手心出汗。
但其实,那是灵汐留在符文上的余温。
只要说谎,纸就会热。
说得多,烧得快。
星玄低头看灵汐:“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晃着脚丫,“等有人忍不住打开那张纸。”
“万一他直接烧了呢?”
“烧了更好。”她嘿嘿一笑,“灰烬也能传话,而且更神秘。”
星玄摇头:“你这套操作,比热搜爆瓜还狠。”
“那当然。”她仰起小脸,“我可是看过三千届宫斗剧的祖宗。”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在司礼监耳边低语几句。
司礼监脸色微变,快步走向徐有贞。
两人说了几句,徐有贞猛地回头,盯着星玄和灵汐站的位置。
星玄察觉不对:“怎么了?”
灵汐耳朵动了动:“哦,他们发现御史台东廊下的扫地老头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他值完班就没回家,家里人到处找。”
星玄眯眼:“不会这么巧吧?”
“哪有那么巧的事。”灵汐撇嘴,“肯定是有人怕他查下去,先抓了再说。”
“那就不能让他们如意。”星玄握紧怀表,“是时候放出一点真料了。”
“你想干嘛?”灵汐抬头。
“让风再跑一趟。”他说,“这次不送残片,送半页完整的。”
“聪明。”她拍手,“半真半假才最让人上头。”
星玄从怀表里取出一张纸,正是账本中一页关键记录,写着石亨向瓦剌输送军械的时间和数量。
他撕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灵汐:“你来施法。”
灵汐接过纸,指尖一抹,一道细不可见的光痕划过纸面。
“加了追踪符。”她说,“谁碰它,我就知道。”
星玄把纸折好,交给守在殿外的一个小太监:“把这个送到南衙门口,找个乞丐给钱时顺手塞他碗里。”
小太监一脸懵:“这……合适吗?”
“非常合适。”星玄塞给他一块银角子,“记住,必须是南衙门口,最脏的那个乞丐。”
小太监拿着钱跑了。
灵汐趴在他肩上:“你说那乞丐会不会直接拿去换酒喝?”
“会。”星玄说,“但他喝醉前,一定会跟人吹牛。”
“为啥?”
“因为人都爱显摆自己知道的秘密。”他说,“尤其是穷了一辈子的人,突然手里攥着能换命的东西,他憋不住。”
灵汐咯咯笑:“你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我经历过。”星玄看着远处宫门,“四十多个世界,每个世界都有人因为一句话送命,也有人因为一句话翻盘。”
他顿了顿:“这次,我们要让这句话,变成一把刀。”
灵汐点点头,忽然耳朵一动。
“来了。”她轻声说。
星玄抬头。
西北风卷着尘土,掠过宫墙,穿过廊柱,直奔南衙方向而去。
风里什么也没带。
但有些人马上就要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