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新月饭店。
灯火辉煌的大厅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掩盖着暗处的波涛汹涌。
尹南风坐在专属的雅间内,指尖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她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身形颀长,眼神锐利如鹰,气质沉稳,正是她颇为得力的手下,罗雀。
“老板,张会长那边传来消息,梁湾医生近期行为确有异常,频繁接触境外不明账户,且在其住所发现了微弱的、不属于九门任何一派的能量残留。”罗雀声音平稳地汇报。
尹南风美眸微眯:“看来,棠小姐的直觉没错。这个梁湾,水比我们想的要深。”她沉吟片刻,看向罗雀,“罗雀,从今天起,你暂时听候张会长调遣。他那边需要人手,务必保证棠小姐后方无忧。”
“是,会长。”罗雀躬身领命,没有半分犹豫。
张日山在自己的房间内,刚结束与张韵棠的短暂通讯,了解了沙漠那边的最新进展和黎簇的“姐姐”身份掩饰。他揉了揉眉心,即便是他,面对汪家这盘根错节的布局和古潼京的诡谲,也感到一丝疲惫。
就在他转身,准备去查阅一些张家古籍中关于“双头八臂”记载的瞬间——
身后气流微动!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袭来,手中寒光直刺他后心!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绝非寻常刺客!
张日山心中警铃大作,常年征战的本能让他于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
“嗤啦!”
锋利的匕首擦着他的肋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将他的衬衫划开一道口子。
张日山眼神一寒,反手一掌拍向对方手腕!那黑影一击不中,身形如泥鳅般滑开,竟能与张日山短暂交手数招而不落下风!她脸上戴着一张毫无特色的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汪家的人?”张日山冷声问道,手下攻势愈发凌厉。这女人的身手路数极其诡异,融合了多种格斗技巧,更带着一种不顾自身、只求杀敌的狠辣。
面具女不答,只是攻势更急。她似乎对张日山的房间布局有所了解,刻意将他引向房间中央。
张日山心中冷笑,卖了个破绽,看似被逼退一步,脚后跟却精准地踢中了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鱼缸底座某处。
“咔哒!”
机括轻响。面具女脚下那块看似坚实的地板瞬间翻转!她反应极快,想借力跃起,但那机关显然经过特殊设计,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和扭曲力道!
“噗通!”
女人直接掉进了地板下的黑暗空间。
然而,就在她坠落的瞬间,张日山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闪烁着红光的装置,拇指狠狠按下!
“不好!”张日山脸色剧变,身形暴退!
“轰——!!!”
剧烈的爆炸声从地板下传来!强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片,将房间内的家具陈设瞬间摧毁!张日山虽然退得快,但左手手臂仍被一块飞溅的尖锐木片狠狠划过,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袖。
爆炸引来了新月饭店的护卫。众人冲进来,只看到一片狼藉和站在废墟中、手臂受伤、面色阴沉如水的张日山。
“会长!”
“无妨。”张日山摆了摆手,看着地板上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和弥漫的硝烟,眼神冰冷。“清理现场,加强戒备。另外,通知尹南风,罗雀我收下了。”
汪家……已经开始狗急跳墙,直接对他这个九门协会会长动手了。这意味着,沙漠那边的博弈,恐怕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沙漠深处,流沙的恐怖仿佛还历历在目。
当一切平息下来,天地间只剩下死寂和无边无际的黄沙。之前的营地、车辆,大部分都被流沙吞噬,只剩下零星一些散落的装备和几个侥幸没有被完全掩埋的人形沙堆。
“咳咳咳……”
一个个“沙人”挣扎着从沙层下爬了出来,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沙子。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大自然伟力碾压的恐惧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吴邪(关根)、张韵棠、阿宁(宁安)、王胖子(王庞)、黎簇(抱着灰头土脸、拼命甩毛的小白团子)、苏难及其心腹、马老板、王盟,以及纪录片导演和几个命大的剧组成员,竟然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个个狼狈不堪,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
“马日拉呢?那老小子不见了!”王胖子喘着粗气,四下张望,发现向导不见了踪影。
“可能……可能被流沙卷走了……”马老板的一个手下颤声说道,脸上满是恐惧。
失去了向导和绝大部分物资,尤其是水,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
“不能坐以待毙。”吴邪(关根)沙哑着开口,嘴唇已经干裂,“马日拉之前提过,这片区域往西走,大概一天的路程,有一处很小的水源地。我们必须往那个方向走。”
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没有选择,幸存下来的人们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严重脱水的身体,朝着西方艰难跋涉。
沙漠的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每一步都像是在燃烧生命。干渴如同火焰,灼烧着每个人的喉咙和意志。
张韵棠走在队伍中段,神色依旧平静,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眼底深处的一丝凝重。她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倒出几颗碧绿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丸,分给吴邪、胖子、阿宁、黎簇、王盟和小白团子。
“含着,别吞。能固本培元,防止过度脱水导致休克。”她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低哑,却依旧清晰。
吴邪等人没有多问,立刻接过含在口中。药丸入口,一股清凉之意瞬间弥漫开来,虽然无法解渴,但确实让那股令人疯狂的干渴感缓解了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小白团子似乎也知道这是好东西,用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黎簇手心里的药丸,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苏难和马老板等人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但张韵棠并没有分给他们的意思。在这种环境下,有限的资源必须优先保证核心队伍的战力。
一行人如同沙漠中的行尸走肉,机械地迈动脚步。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沙丘和灼热的阳光。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即将到达极限,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王胖子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充满惊喜的嘶吼:
“水!前面有水!绿洲!是绿洲!”
众人猛地抬头,顺着胖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视线的尽头,一片小小的、顽强的绿色点缀在无边的金黄之中,隐约还能看到一点反光!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每个人濒临崩溃的身体。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滚带爬地朝着那片绿色冲去!
越来越近,果然是一个小小的水塘,虽然浑浊,但确实是水!水塘边还有几棵歪歪扭扭的胡杨树。
“水!是水!”
“终于得救了!”
狂喜的呼喊声中,所有人,包括吴邪、张韵棠在内,都再也支撑不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纷纷瘫倒在水塘边的沙地上,陷入了昏迷或者说极度疲惫后的沉睡。连小白团子都四仰八叉地躺在黎簇胸口,小肚子急促起伏,累瘫了。
当众人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沙漠中,而是躺在一个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土坯房里。身下铺着干草和粗糙的毛毯,空气中弥漫着羊奶和某种草药的混合气味。
“醒了?喝点水吧。”一个略显呆滞的男声传来。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蒙古袍、看起来二十多岁、眼神有些浑浊、嘴角挂着憨笑的年轻男子端着一碗水站在门口。是他把昏迷的众人从水塘边背回来的。
通过断断续续的沟通,他们了解到,这里人烟极其稀少,几百公里内只有这一户人家。女主人出去放羊了,家里只有这个有些智力障碍的儿子。
劫后余生,又得到了栖身之所和宝贵的水源,大部分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贪婪地喝着那男子递过来的、略带咸涩的清水。
然而,水刚下肚没多久,吴邪和张韵棠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水……不对劲。”吴邪(关根)低声道,他感觉肠胃传来一阵隐隐的、灼烧般的刺痛。
张韵棠微微颔首,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她也感觉到了,这水里似乎掺了某种极细微的、刺激性的东西,虽然量很少,普通人可能只会觉得水土不服,但他们这种感知敏锐的人,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黎簇,小心提防这对母子。”张韵棠用只有身边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黎簇心里一紧,连忙点头,抱紧了怀里还在昏睡的小白团子。
傍晚时分,女主人回来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眼神却异常锐利精明的中年妇女。她看到家里多了这么多人,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用生硬的汉语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开始忙碌地准备食物——一些风干的肉干和粗糙的糌粑。
她似乎格外“热情”,不停地给众人端来烧开的热水,催促他们多喝点,驱驱寒。
这一晚,注定难熬。
吴邪一伙人心中警惕,对食物和热水都只是浅尝辄止。张韵棠又悄悄给了他们每人一颗小小的、能抵抗普通迷药和毒素的药丸含在舌下。
而苏难的那个手下,本就身体不适,又喝了太多水,当晚就开始上吐下泻,发起高烧,情况不妙。剧组的几个成员也因为疲惫、惊吓和这“水土不服”开始内讧,互相埋怨指责。
土坯房内,气氛诡异而压抑。
夜深人静,众人都因为疲惫和药效陆续入睡(或假装入睡)。黎簇因为心里有事,又喝了点那不对劲的水,肠胃一直隐隐作痛,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悄悄爬起来,想出去透透气,顺便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院落里。黎簇刚走到院子角落的柴堆旁,忽然听到旁边那个用土坯简单围起来的露天洗澡间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见那个女主人正在里面洗澡!月光勾勒出她干瘦的背影。
然而,就在黎簇准备非礼勿视移开目光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女主人那黝黑的、布满劳作痕迹的后背上,赫然纹着一只巨大的、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纹身!
那纹身极其精美,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与她农妇的身份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洗澡间的女主人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猛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
黎簇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杀意!
黎簇吓得心脏骤停,转身就想跑!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后衣领就被人一把拎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往后一带,瞬间脱离了洗澡间的视线范围。
黎簇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张韵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啪!”一个毫不留情的爆栗敲在他额头上。
“哎哟!”黎簇疼得叫出声。
“别瞎跑。”张韵棠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敌人不明,实力不清,想死吗?”
黎簇捂着发红的额头,看着张韵棠那双在月光下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心里那点惊吓瞬间变成了委屈和后怕,他低下头,小声嗫嚅:“……知道了,姐。”
张韵棠没再说什么,只是拎着他的衣领,如同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将他带回了睡觉的土坯房。
院落重归寂静,只有洗澡间那哗哗的水声,依旧在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黎簇知道,这对看似与世隔绝的母子,绝不简单。那只诡异的凤凰纹身,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