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灰那番关于“死寂永恒”与“保留变数”的激烈宣言,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震撼与波澜。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心怀怨怼的旧臣,或是一个发现危机的警示者,而是公然质疑幕天阁所代表的终极秩序,甚至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那看似不可逆转的“未来”!
这种对抗,已远超个人恩怨或势力纷争,上升到了宇宙根本法则与存在意义的哲学层面!
时希的脸上首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容,她看向黎灰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那不仅仅是作为妻子对丈夫疯狂举动的担忧,更是作为时间之神,对某种她或许早已窥见却不愿、或不能言明的终极命运的悸动。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评估这番狂言的破坏性。庞尊、颜爵等人更是瞠目结舌,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观点冲击得心神摇曳。
就连高悬于空中的世王虚影,那流转的混沌法则之光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浩瀚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仿佛沉睡的巨兽被触及了逆鳞。
然而,就在这因黎灰的“叛逆宣言”而陷入一片死寂,气氛紧张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之际——
“噗嗤……”
一声清脆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意味的笑声,突兀地响起。
是默。
她不仅笑了,还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不堪的笑话。她一边笑,一边用指尖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那姿态,轻松写意到了极点,与周围凝重到快要爆炸的氛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近乎诡异的对比。
笑了好一会儿,默才渐渐止住,她抬起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向因她的反应而脸色更加阴沉、眼中暗影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黎灰,唇角勾起一抹极具讽刺意味的弧度。
“黎灰啊黎灰,” 她的声音带着笑过后的慵懒,却又字字如冰珠砸落,“我原以为你执掌暗物质,窥探宇宙暗面,眼界应当远超常人。没想到,你对这世间法则、对这天地之道的认知……竟是如此的……肤浅!幼稚!甚至可以说是……一厢情愿的可笑!”
她毫不留情地给予了最尖刻的评价。
黎灰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暗影沸腾,几乎要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默!你——”
“我什么我?” 默打断他,姿态悠然,仿佛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说世王哥哥的道路导向‘死寂’?说绝对的秩序剥夺了‘未来’?说你要保留‘变数’?”
她每问一句,眼中的讥诮就更深一分。
“那我问你,何为‘变数’?无序的混乱就是变数?不可控的意外就是奇迹?你以为你是在为宇宙争取‘生机’,却不知你那所谓的‘变数’,在真正的天地大道面前,不过是无根浮萍,是随时可能引发连锁崩溃的……癌细胞!”
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仿佛萦绕着无形的道韵,直指冥冥中的法则:
“你听好了,也给我记牢了!这天地间,亘古不变的至理之一便是——”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越,仿佛与某种宏大的存在产生了共鸣:
“‘人们得到的一切,都将在某一时刻以另一种形式归还于他们得来之处,世事如此,循环往复,便是天地之道。’”
这句话如同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出口的瞬间,整个议事大厅,不,是整个灵犀阁幻象空间,都微微震颤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苍茫的意志似乎被悄然引动。
“能量守恒,物质不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不过是这条根本大道在不同层面的体现罢了。” 默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黎灰,“世王哥哥所建立的秩序,并非扼杀,而是‘管理’!是确保这‘循环往复’的过程,能够在可控的、稳定的范围内进行,避免因某些‘变数’——比如你那种不顾后果的‘尝试’——而导致整个循环链条的崩断,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你以为的‘死寂’,或许是动态平衡达到极致后的‘宁静’;而你追求的‘变数’,则可能是将整个宇宙拖入无序热寂的‘毒药’!你这井底之蛙,也配妄议天道终点?”
默的斥责如同狂风暴雨,将黎灰的论点批驳得体无完肤。她不仅从更高维度定义了“秩序”与“变数”,更是将黎灰的行为定性为可能危害宇宙根本的“癌细胞”和“毒药”!
然而,就在默气势如虹,仿佛代天宣言,其话语引动的天地共鸣愈发明显之际——
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雷鸣,毫无征兆地炸响在所有人的意识最深处!紧接着,一道纯粹由毁灭性规则凝聚而成的、紫黑色的闪电,无视了任何空间阻隔,骤然出现在议事大厅上空,带着煌煌天威,毫不留情地朝着默的头顶直劈而下!
这天罚之雷的气息,远超任何已知的仙境法术,蕴含着纯粹的、抹杀一切的法则之力!
“小心!” 水清漓脸色微变,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出手。
“默妹妹!” 花翎也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罚惊呆了!
然而,身处雷霆正下方的默,却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秀眉,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副“你又来了”的嫌弃表情。
就在那毁灭雷霆即将触及她发丝的千钧一发之际,默猛地抬起头,非但不躲不闪,反而伸出纤纤玉指,指着那无形的苍穹,用一种近乎泼妇骂街的、却又带着奇异底气的语气,大声呵斥道:
“……贼老天!我在教育人呢!你劈我干嘛?!”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盖过了雷霆的余韵。
“不就是上次算计了你,让你赔的裤衩子都不剩吗?不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吗?我泄露的还少啊?!”
这话里的信息量,再次让众人石化!算计老天?让老天赔得裤衩子都不剩?!这……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壮举(或者说,作死行为)?!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默似乎越说越气,叉着腰,继续指着天骂:
“你再劈一个试试?!真以为在这你说了算啊?!”
“别忘了!这里归根结底是幕天阁的地盘!是世王哥哥罩着的!轮得到你在这撒野?!”
“再敢打扰我说话,信不信我让清漓用水之本源淹了你的雷池,让世王哥哥用秩序锁链捆了你的法则,让你彻底消停几天?!”
这番指着鼻子骂老天的泼天壮举,已经彻底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范畴。庞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颜爵的扇子彻底忘了摇,艾珍忘了哭,连时希和黎灰都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与震撼之中。
而那道恐怖的、足以湮灭寻常圣级仙子的紫黑色雷霆,在听到默的呵斥后,尤其是听到“世王哥哥”四个字时,竟然……真的在空中猛地一滞!那毁灭性的气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迅速衰减,最终发出一声类似委屈的、细微的“滋啦”声,就这么……凭空消散了!
来得快,去得更快!仿佛只是老天爷的一次无能狂怒,被默三言两语就给怼了回去!
默拍了拍根本没有沾染任何灰尘的衣袖,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已经彻底傻眼、世界观似乎受到剧烈冲击的黎灰,脸上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看到了吗?黎灰。”
“连这贼老天,在我和世王哥哥面前,也得讲规矩,识时务。”
“你所谓的‘变数’和‘反抗’,在真正的‘道’与‘力’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何等的……不自量力!”
她轻轻迈前一步,周身的气息与整个幕天阁幻象,乃至空中那尊世王虚影,完美地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
“现在,你还要坚持你那套……肤浅的认知吗?”
“还要妄图,用你那盏可能根本借不到的长灯守护,去进行你那注定失败的……‘开辟支流’的妄想吗?”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其中充满了对默那深不可测的底气、以及对幕天阁真正底蕴的……无尽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