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盯着那块被饭桶獠牙撬出来的金属片，上面刻着b-7-Ω。他没说话，只是把钥匙塞回脖子底下，伸手摸了摸锁骨位置。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纹路，平时不疼不痒，像小时候摔破结痂后留下的疤。
林小闪站在他身后，手指还在冒电火花，但频率慢了很多。她看了眼墙角那些密密麻麻的芯片插槽，又看向中间那只干枯的手掌。
“这地方不对。”她说，“有人提前布好了局。”
江无涯点头，弯腰捡起操作台边的一根数据线。接口是老式军规标准，和疾控中心档案室用的一样。他记得周慕白办公室就有一排这样的设备。
他把工作证再次按进识别区。绿光扫过，系统发出低频嗡鸣，备用电源启动了一个隐藏终端。
全息投影突然亮起。
画面里是个手术室。灯光惨白，一个七岁的小孩躺在台上，手腕贴着标签：实验体00-JwY。镜头拉近，小孩脸上全是汗，嘴巴被胶带封着，眼睛睁得很大。
主刀的人穿着白大褂，侧脸熟悉得让江无涯胃里一沉。
周慕白。
“这只是个小手术。”他说着，拿起一支蓝色注射器，针头对准孩子锁骨下方的位置。
画面到这里卡了一下，接着自动跳转到术后记录——【第七代抑制剂注入成功，基因链重组周期：12小时】
江无涯猛地后退一步，手摸到自己锁骨处。那里的皮肤下，确实有条形码一样的纹路，小时候以为是胎记。
投影继续播放。小孩被抬出手术室，送进一间铁门房间。墙上写着：观察期365天。镜头扫过角落，有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写日志，抬头时露出半张脸——是老吴头。
“不可能。”江无涯低声说，“那时候老吴头还在修水管。”
林小闪想关掉投影，但她的电流刚碰到光束就被反弹回来。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震动，墙壁上的芯片插槽逐一亮起蓝光。
广播响起电子音：“检测到原初载体生物信号，启动身份确认程序。”
声音不是从喇叭传来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
江无涯捂住耳朵，却发现声音根本不在外面。它来自颅骨内部，像有人拿螺丝刀在他神经上刮。
“你不是觉醒者。”那个声音说，“你是容器。每十二小时，你的基因链都会被重新编译一次。你以为的异能，不过是系统在修复破损代码。”
江无涯喘了口气，抬头看林小闪。她也在听这个声音，眉头皱得很紧。
“别信它。”他说，“这些都是假的。”
可他自己都不确定。
他低头扯开衣领，对着地上水洼的倒影看自己的锁骨。条形码清晰可见，和投影里一模一样。
“编号00-JwY……”他喃喃道，“JwY，江无涯？”
广播里的声音笑了：“恭喜你，终于发现了真相。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接受远程控制，成为新世界的中枢节点；或者继续抵抗，等下次基因重组时全身细胞崩解。”
江无涯没动。
他知道现在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想清楚下一步怎么走。
他摸了摸腰间的塑料袋，里面有泡面猴留下的气味纸、几颗螺丝钉、还有半包受潮的红烧牛肉面。
这些东西从来不是废品。在他手里，都是武器。
“林小闪。”他开口，“还能干扰信号吗？”
林小闪摇头：“电不够。刚才那一击耗太多了。”
江无涯看向饭桶。野猪趴在地上，肚子鼓得吓人，像是吞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它的脂肪层泛着油光，嘴里还冒着热气。
“你没事吧？”他问。
饭桶哼了一声，尾巴甩了甩，突然打了个嗝。一股黑烟从它嘴里喷出来，带着金属锈味。
下一秒，它整个身体抽搐起来，前蹄刨地，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要吐了？”江无涯往后跳了一步。
话音刚落，饭桶猛地抬起头，一口高温液体喷射而出，呈扇形洒向空中。
那不是普通的呕吐物。
每一滴都冒着泡，落地就腐蚀水泥地，发出滋滋声。几滴溅到投影仪上，光学组件瞬间发黑变形。
全息影像开始扭曲，周慕白的脸被拉长成一条线，接着炸成雪花点。
广播声戛然而止。
地下空间安静下来，只剩饭桶粗重的呼吸声。
江无涯看着满地的黑色残渣，闻着空气里的酸臭味，突然笑出声。
“行啊你。”他拍了拍饭桶的脑袋，“关键时刻还是你靠谱。”
饭桶甩了甩头，鼻子拱了拱他的腿，像是在邀功。
林小闪蹲下检查投影设备，发现核心模块已经被强酸彻底破坏。数据上传中断，全球同步节点失去信号源。
“暂时安全了。”她说。
江无涯没松劲。他走到那具干枯的手边，盯着掌心朝上的姿势。那只手像是在等人交付什么东西。
他想起童童说过的话：“安安是老刀的女儿，他们把她关在一个会发光的屋子里。”
钥匙尾端刻着“安安”。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锈钥匙，又看向墙壁深处那些空着的芯片插槽。
每一个插槽旁边都有编号。大部分已经损坏，只有少数几个还亮着微弱蓝光。
其中一个写着：b-7-Ω-07
江无涯瞳孔一缩。
07号插槽？
他猛地想起林小闪胸口的工作证。她在“新世界”组织里的编号，就是07。
“这不是随机排列。”他说，“这是名单。我们都被记在这里。”
林小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变了。
“他们是把活人当存储单元用。”她说，“记忆、基因、意识……全都编码存进这些插槽。”
江无涯握紧钥匙，一步步走向中央插槽。
如果这里真的是数据阵列的核心位，那么插入钥匙会发生什么？
激活系统？
还是唤醒某个沉睡的存在？
他抬起手，钥匙尖端离干枯手掌只剩两厘米。
饭桶突然低吼，鼻子猛嗅空气。
林小闪也察觉到了异常。她指尖电光一闪，照亮通道尽头。
那里站着一个人形轮廓。
没有脸，身体由无数流动的数据组成，像一团不断重组的灰雾。
“03号？”江无涯收回钥匙，退后一步。
数据体缓缓开口，声音像是多个频道同时播放的结果：“你们不该来这里。这里不是终点，是起点。”
“什么意思？”江无涯问。
“你们以为在查真相？”数据体冷笑，“其实你们一直在按照预设路径走。每一步，都被计算好了。”
江无涯沉默。
他知道这话可能有诈。但也知道，有些事没法再骗自己。
他确实是七岁那年被注射了东西。他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觉得头晕、心跳加快、肌肉抽搐——以前以为是累的，现在想来，可能是基因链正在重组。
“我到底是什么？”他问。
数据体没有回答，而是指向墙壁上的某个插槽。
编号：b-7-Ω-01
下面有一行小字：原初载体·主备份节点
江无涯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系统会选中他？
为什么灵契兽只听他指挥？
也许答案从来就不是运气。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被设计成这样。
饭桶这时用脑袋轻轻顶了顶他的后背，像是在提醒他别站太近。
林小闪走上前，站在他另一侧。
三人面对数据体，谁都没有先动手。
江无涯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又抬头看向那个空着的插槽。
他知道，只要把钥匙放进去，就能知道更多。
但他也知道，一旦启动，可能就再也无法回头。
他的手慢慢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