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的春阳暖得正好,城南的杨柳抽出新枝,树荫下围满了人。孔融身着素色儒衫,手持一卷《论语》,正与数十名诸生讲论 “有教无类”,声音温润,穿透了人群的低语。诸生中有寒门子弟,有新附官吏的子弟,甚至有几个穿短打的工匠,都屏息静听,偶尔有人发问,孔融皆耐心解答,引得阵阵赞叹。
“孔大夫所言极是!昔日孔子周游列国,不分贵贱施教,今日燕公亦是如此,考选不问出身,实乃圣贤之道!” 一个穿补丁儒衫的青年拱手道,他是从青州来投的寒门士子,名叫郑玄,因家世贫寒,在故乡屡遭士族排挤,听闻燕国考选制,便辗转北上。
孔融抚须微笑:“非我之功,乃燕公远见。然考选侧重实务,经学、技艺、纵横之术,皆需有传承之地。”
这番话恰好被前来巡查的徐衍听见。他站在人群外,看着这场自发形成的讲学盛况,眼中闪过一丝灵光。三日后的朝会上,徐衍捧着一卷草拟的章程,躬身道:“主公,如今四方士子云集易京,讲武堂授兵法,政事堂教实务,然皆重应用,轻研习。孔大夫与诸生讲学,听者云集,足见士子求学之心。臣恳请设立‘易京学宫’,广纳百家之士,经学、算数、律法、匠作、兵法、纵横,皆可在此讲学辩论,朝廷供给廪食,优异者直接征辟入朝 —— 此乃效仿古之稷下学宫,既彰文教,又聚英才!”
张恒闻言,眼前一亮。他指尖划过案上的章程,上面标注着学宫的规划:设 “经义馆”“格物馆”“兵法馆”“律法馆”,馆舍不限门第,讲学不分派系。“稷下遗风,百家争鸣!” 张恒赞道,“此议甚佳!孔大夫儒雅,徐丞相务实,便由你二人共同筹办。学宫选址城南杨柳林旁,划拨百亩土地,营造馆舍、藏书楼、辩论场,所需木料、工匠,由将作司优先供应!”
他顿了顿,声音抬高,传遍朝堂:“诏令天下:凡有才学者,无论出身贵贱、学派异同,皆可入易京学宫;精通技艺者,可设馆授徒;辩论优异者,赏粮百石;学有所成者,直接征辟入朝,委以重任!”
诏令一出,如同惊雷划破乱世的阴霾。
青州的郑玄,得知消息后连夜收拾行囊,将祖传的经书捆成一卷,背上简单的行囊,踏上北上之路。他一路风餐露宿,逢人便说:“燕国设学宫,不重门第,只重才学,此乃士子之幸!”
荆南的墨家传人墨翟(与先贤同名),带着几名弟子,携着祖传的器械图谱,辗转千里而来。他们在乱世中屡遭排挤,听闻易京学宫允许 “格物” 之术讲学,喜出望外:“终于有地方可传墨家技艺,一展所长!”
关中的算术大家刘洪,因不满曹操垄断经学,拒绝许都征辟,带着自己编撰的《乾象历》手稿,直奔易京。他对弟子说:“燕国不拘一格,或许能让算术之学,不再沦为末流!”
甚至有江南的工匠,带着新造的织布机模型,塞北的游士,怀揣纵横之术的策论,纷纷涌向易京。一时间,易京的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有穿儒衫的士子,有戴头巾的匠人,有挎长剑的游士,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 易京学宫。
学宫的营造工程紧锣密鼓地展开。将作司的墨衡亲自设计馆舍,藏书楼采用木质结构,屋顶覆以青瓦,窗户镶着透光的云母片,便于藏书;辩论场设在露天广场,四周环绕着石阶,可容纳千人听讲;各馆舍之间种满杨柳,开辟了小径,便于学子往来交流。
张恒时常亲自到工地巡查。他看着工匠们搭建藏书楼的木梁,对徐衍和孔融道:“学宫不仅是讲学之地,更是孕育新思想、新技术的摇篮。经义可正人心,格物可强国力,兵法可安天下,律法可明是非 —— 百家之长,皆可为我燕国所用。”
孔融点头:“主公所言极是。昔日稷下学宫,成就齐国霸业;今日易京学宫,必能助燕国兴盛。”
徐衍补充道:“如今曹操在许都,只重经学世家,排挤寒门与异术;刘表在荆州,虽设学官,却只重古文经学。我易京学宫,广纳百家,正是区别于他们的标志,必能吸引天下英才。”
数月后,易京学宫初具规模。藏书楼已收集经书、图谱、手稿千余卷,其中不乏墨家的器械图、农家的耕作法、兵家的兵法秘要。各馆舍陆续开馆,郑玄在经义馆讲学,听者云集;墨翟在格物馆演示器械原理,引来工匠们围观;刘洪在算学馆传授算术,学子们伏案疾书;田畴偶尔也来兵法馆,讲述北疆御胡的实战经验。
辩论场更是热闹非凡。有士子辩论 “王道与霸道”,有匠人争论 “器械与人力”,有兵家探讨 “攻与守”,各抒己见,不分高下。张恒偶尔也会到场旁听,遇到精彩之处,便亲自点评,鼓励学子们畅所欲言。
陈莽对此颇为不解,一次巡查学宫时,挠着头对张恒道:“大哥,这些士子天天辩论,能打仗吗?能种粮吗?不如多招些士兵,多造些霹雳车实在。”
张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陈莽,你不懂。这些学子,今日是辩士,明日便是治国之臣、强军之将、兴业之匠。曹操有郭嘉、荀彧,刘表有蒯良、蒯越,我燕国要想与之抗衡,不仅要有霹雳车、强兵,更要有源源不断的英才。这易京学宫,便是我燕国的人才库,是未来的根基。”
陈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辩论场上慷慨激昂的学子,又看了看博物馆里忙碌的匠人,忽然觉得,这学宫确实与别处不同 —— 没有门第之分,没有派系之争,人人都能一展所长,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消息传到许都,曹操看着密探送来的学宫图景,脸色阴沉。他身边的荀彧叹道:“张恒此举,高明至极。经学垄断已难维系,他广纳百家,既得民心,又聚英才,未来必成我军心腹大患。”
曹操冷哼一声:“竖子伎俩!经学乃治国之本,他纵容异术、寒门,必致纲纪混乱!传令下去,禁止许都士子前往易京,违者治罪!”
然而,禁令难挡人心。仍有不少士子冒着风险,悄悄离开许都,北上易京。他们说:“燕公设学宫,不分贵贱,这才是真正的求贤若渴。”
易京学宫的杨柳树下,郑玄正在给学子们讲解《诗经》,墨翟在调试新造的杠杆器械,刘洪在演算历法,田畴在绘制北疆地图。不同的身影,不同的技艺,在这片土地上交融共生,再现了上古稷下学宫的盛景。
张恒站在学宫的高台上,望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乱世之中,武力可以夺城,却不能长久;唯有文教兴盛,人才汇聚,才能让基业稳固,让燕国在天下棋局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南方的江汉战事已起,北方的乌桓仍在窥伺,但易京学宫的朗朗书声、叮叮当当的器械调试声、激烈的辩论声,却如同乱世中的一抹亮色,昭示着新生燕国的潜力与希望。这稷下遗风,终将化作燕国的软实力,支撑着他在逐鹿天下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