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六年的冬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扬州运河两岸的枯草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清霜,在晨曦中泛着冷硬的光。兰台之内,炭火烧得正暖,将外间的寒意隔绝,却隔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带着凛冬气息的消息。
墨兰端坐于书案后,面前铺开的已不仅是东南舆图,更有一张涵盖了北地边陲与部分海域的巨幅疆域图。青竹肃立一旁,正将近日各地汇总的讯息,条分缕析地呈报。
一、 北地边患 军报频传
“夫人,北边种将军密信。”青竹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辽主耶律洪基近期频繁调动部族兵马,虽未大举南下,但小股精锐扰边次数大增,劫掠粮草,试探虚实。种将军判断,辽国内部或因去岁冬牧场雪灾,生计困难,故以战养战,亦不排除为更大规模进攻做铺垫。他请求我们协助筹措的,除了常规的粮秣、冬衣,还特别增加了箭簇、伤药及驮马。”
墨兰展开密信,目光扫过其上沉稳却隐含焦灼的字迹。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辽人这是饿狼舔雪,耐不住饥寒了。告诉种将军,所列物资,必如期送至。此外,以‘积善堂’名义,额外赠送五百件羊皮袄与一批防治冻疮的膏药,就说是慰劳边军将士的一点心意。”
她顿了顿,又道:“让我们在北地的人,密切关注辽国东京道(今辽宁一带)的粮价与马市动向。若其粮价飞涨,马匹大量流入市场,则说明其内部困窘更甚。”
二、 东南水患 隐忧初现
“江宁府传来消息,”青竹继续汇报,“今秋雨水较往年多了三成,虽未成灾,但江河水位居高不下。我们安插在转运使司的人探知,去岁朝廷下拨的修河款项,被层层克扣,真正用于加固堤防的不足五成。若明年春夏再有暴雨,恐生祸患。”
墨兰的视线落在舆图上的长江沿线,眉头微蹙。天灾往往与人祸相伴。“通知苏娘子,‘惠丰号’在江宁、润州(今镇江)等沿江要地的粮仓,暗中加强防潮,并逐步将部分存粮向地势更高的备用仓转移。同时,让‘济安堂’加紧制备治疗水患后易发时疫的药材,如藿香、苍术、金银花等,有备无患。”
她深知,若真发生水患,粮食与医药便是稳定人心、甚至攫取利益的根本。
三、 朝堂党争 余波未平
“汴京方面,郑侠因《流民图》被治罪,流放英州。然新旧党争并未平息,反而因王相公复出后手段更为酷烈,势同水火。近日,又有御史弹劾我朝在熙河(今甘肃临洮一带)拓边,耗费巨大,空损国力,要求罢黜王韶。”
青竹提及的熙河开边,乃是王安石“强兵”之策的重要组成部分,旨在切断西夏与吐蕃的联系,战略意义重大,却也确实靡费甚巨,争议不断。
墨兰冷笑一声:“庙堂之上,衮衮诸公,只知空谈,不见实利。熙河若成,则西夏右臂断,此乃长久之安。然其过程,确需海量钱粮支撑。”她心思电转,这何尝不是又一个机会?“让我们的人,留意熙河路所需物资清单。若有机会,未尝不可通过市易务,分一杯羹。” 将生意做到前线军需上去,利润与风险并存,但亦是加深与变法派捆绑,积累政治资本的捷径。
四、 稚女问策 家国初识
韩妙与韩妍下学归来,见母亲正对巨图沉思,便乖巧地偎依过来。韩妙指着北疆问道:“娘亲,那里很冷吗?为什么总有人要打仗?”
墨兰将女儿揽入怀中,温声道:“是啊,那里苦寒,资源匮乏。有些人为了生存,便觊觎我中原丰饶之物。故而,边疆的将士们,是在为我们守住家门。”她又指向熙河方向,“而这里,是将来的门户,现在辛苦一些,是为了后世子孙能更安宁。”
她以最浅显的语言,将边患、开拓与守护的概念,植入女儿心中。
五、 兰台定策 未雨绸缪
各方信息汇总,墨兰对熙宁六年末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判断: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天灾隐忧,朝堂党争愈烈。
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时代,却也充满了乱世崛起的机遇。
“青竹。”
“奴婢在。”
“传令下去:
其一,北地分支,除保障种将军所需,设法接触辽国境内有影响力的部落首领,不必深交,留个眼线。
其二,东南各州,严密监控水文,提前规划灾民安置与物资调配路线。
其三,汴京方面,继续观望,但对新旧两党核心人物及其亲族的喜好、需求,记录要更详实。
其四,海外图志与海商情报的搜集,优先级提高。”
“是,夫人。”
窗外,寒风呼啸,卷起千堆雪。兰台之内,墨兰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巨大的疆域图上,心中波澜不惊。
熙宁年间的风云,是挑战,亦是她的棋盘。天灾兵政,皆可为她所用,铸就通往权力之巅的阶梯。
(第47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