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城,朔风渐起,天色总是灰蒙蒙的,透着干冷的肃杀。
寅时三刻,天色未明,雍亲王府的主院已亮起灯火。胤禛(青荷)起身,由侍妾太监伺候着更衣盥洗。冰冷的铜盆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他换上朝服,镜中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神色冷峻的面容,眼下虽有细微青影,但眸光锐利清明,不见倦怠——这便是《青莲混沌经》与《清静宝鉴》潜移默化滋养神魂的体现。
卯初,他踏出府门,坐上亲王规制的青呢轿舆,在护卫簇拥下,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行去。轿内空间窄小,他却阖目端坐,脊背挺直如松。外人只道雍亲王勤勉自律,风雨无阻。唯有他自己知晓,在这行进的间隙,他正分出一缕心神,默念“清、静、明、极”,让澄澈心法自然流转,涤荡去晨起时可能残留的浮躁,为即将到来的朝会预做准备。
今日大朝,议题繁杂。先是西北军报,准噶尔部有小股扰边,兵部提议增兵防范,户部则哭穷喊饷薄。朝堂上顿时分为两派,主战者激昂,主守者诉苦,夹杂着隐隐的、针对具体将领人选与钱粮调拨的角力。胤禛(青荷)立在亲王班列中,眼观鼻,鼻观心,并未急于发言。他运转心法,将那些嘈杂的争论、各方官员或激动或闪烁的神色,尽数纳入冷静的观察与剖析之中。
直到康熙点名问及“老四,你以为如何”,他才出列,奏对简洁,条理分明:“儿臣以为,扰边必惩,以防其得寸进尺。然大军未动,粮草后勤须得先行筹划稳妥,方不至前线掣肘,后方空虚。可命当地驻军严密防范,相机反击;同时责令户部、兵部、理藩院会同,于半月内详细核算增防所需钱粮、役夫,并议定就近调拨与后方转运之策,呈请皇阿玛圣裁。” 不偏不倚,既强调了边防不可松懈,又点出了实际执行的难点,将具体矛盾踢回给相关部门,自己只站在“务实”与“为君分忧”的立场上。
这番回答,沉稳老练,既无冒进之险,也无推诿之嫌,符合他一贯给人的“办实事、不结党”印象。康熙听罢,未置可否,只道“所言甚是”,便让其他人继续议。胤禛(青荷)退回班列,心神依旧平静。他敏锐地察觉到,八阿哥胤禩投向他的目光,比往日更深沉了些;而太子站在御座下首,面色隐在冠冕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下朝后,他并未在宫中多做停留,径直回府。
书房内,炭火早已生得旺旺的。他换下厚重的朝服,穿上家常的藏青色棉袍,先处理紧急公务。几份户部转来的、关于年终各省钱粮奏销的初核文书需他过目。数字庞大,勾稽复杂,若有贪蠹,往往就藏在这繁复的账目之中。原身胤禛于此道本是天赋异禀加之勤勉异常,如今换了青荷的内核,在《清静宝鉴》加持下,心算能力、逻辑推演与细节捕捉能力更上层楼。他翻阅极快,朱笔不时落下,在可疑之处做出标记,或直接批注质问。思维如高速运转的冰棱,清晰,锐利,不带感情色彩。
一个时辰后,公务暂告段落。他放下笔,轻轻揉捏着眉心,并不觉得十分疲累,反而有种神思用尽后的畅快与清明。他知道,这是神魂在专注运用中得到淬炼的迹象。
高无庸无声地进来,换上新茶,低声道:“王爷,隆科多大人府上递来消息,说大人得了一幅前朝的古画,想请王爷得空品鉴。另外,戴先生处有密报至。” 说着,呈上一枚蜡丸。
品鉴古画是幌子,隆科多这是有事要面谈。胤禛(青荷)捏碎蜡丸,取出内里薄绢,上面是戴铎细密的字迹,汇报了两件事:一是年羹尧在四川那边,利用之前提供的“把柄”,果然顺利压服了地头蛇,行事顺畅许多,来信中对王爷的“关照”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并隐约提及开春后或有军事动作,盼京中奥援;二是江南盐商与八爷府的走动,似乎与漕运明年份额的重新划分有关。
胤禛(青荷)将绢布凑近炭盆烧掉,思忖片刻。“告诉隆科多,后日申时,本王过府赏画。” 这是答应密谈。“给戴铎回信,年羹尧处,可暗示他,若有具体方略,可密奏于皇上,本王自会从旁留意。江南漕运之事,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尤其是那几家与八爷府走得近的盐商,他们往年漕运的‘损耗’比例、押运人员的构成,务必查细。”
“嗻。”高无庸记下,又道,“吴大夫上午来给二阿哥请过脉,说换了新方后,咳嗽稍缓,但仍需观察几日。吴大夫还说,物色嬷嬷的事,有了进展,那原太妃宫里的宫女和仁济堂的遗孀,经暗中反复查访,身家背景确实干净,也无复杂牵扯,他打算开始接触授艺。”
“嗯,让他谨慎行事。” 胤禛(青荷)点头,又问,“福晋今日如何?”
“福晋精神甚好,晨起还看了会儿账本。吴大夫前日请平安脉,说胎象渐稳。只是福晋依旧谨慎,除了必要的管事回话,多在屋内静养或做些轻省针线。”
胤禛(青荷)端起温热的茶盏,缓缓饮了一口。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前朝,与隆科多的同盟日益紧密,年羹尧半只脚踏入彀中,对八爷党的暗中盯梢也在进行。后院,凌普稳胎,鄂鲁暂且无事,弘晖好转,新的保障体系正在悄然构建。
他放下茶盏,望向窗外。庭中那株老槐树,叶子早已落尽,嶙峋的枝干伸向铅灰色的天空,自有其沉默而坚韧的力量。他忽然心有所感,不再理会书案上剩余的琐事,起身走向里间静室。
静室无窗,只有一盏长明灯。他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阖目,凝神。意念沉入丹田魂核,那枚青莲道种似乎比前几日又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混沌光泽流转,与他神魂的联系如水乳交融,愈发紧密。他不再刻意催动,只是观想其存在,默诵四字真言,引动那稀薄却源源不绝的混沌气息,缓缓滋养。
一时间,外界的风声、远处隐约的嘈杂、乃至方才处理政务时残留的思虑,都渐渐远去。心神归于一种极致的宁静与内守。在这宁静深处,道种微微搏动,仿佛一颗拥有无穷潜力的种子,正在混沌的土壤中,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内外之务,千头万绪。但他已逐渐找到其中的节奏——以澄明神识应对纷繁外务,以混沌道种稳固内在根本。并行不悖,方是长久之道。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外传来高无庸极轻的叩门声:“王爷,晚膳时辰到了,福晋问是否过去用?”
胤禛(青荷)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内蕴,清澈而深邃。他起身,整了整衣袍,推门而出。
“去正院。”
(第80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