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绿色吉普车卷着尘土在基地门口刹住，车门一开，两名穿制服的人架着李富贵下了车。他头发乱糟糟的，裤脚沾着泥，脸上那股横劲儿早没了，只剩下一双发愣的眼。
李慕白正站在指挥室门口等，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浓茶，慢悠悠地说：“哟，这不是咱们村的能人嘛？怎么，昨晚没睡好？”
李富贵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苏婉清从屋里走出来，顺手把门带上：“人到了就推进来吧，别堵门口，晒得慌。”
审讯就摆在指挥室的大桌前。墙上挂着监控屏幕，几路画面轮流切换，西山坡那个埋金属管的位置被放大了三倍，连地表裂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慕白坐到主位，手腕一翻，点开投影。画面上立刻跳出一段视频——正是昨夜李富贵和绿禾代表在后坡挖坑的画面，声音清晰：“……炸完水闸，再放一把火，就说他们管理不善，生态崩了，种出来的米全是毒。”
李富贵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这不是我拍的！”他猛地抬头，“你们偷录？！”
“不是偷。”李慕白吹了吹茶沫，“是空间共享，自动存档。你说话的时候，天在听，地在记，机器全给你留着底片。”
绿禾国际那个西装男坐在旁边，一直低着头，这时突然冷笑一声：“证据再全也没用。我们公司有外交豁免权，你们关不了我。”
“哦？”李慕白歪了歪头，“那你猜，现在谁在看这段录像？”
话音刚落，墙上的通讯屏亮了起来。国王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央，身后是一排穿着军装的官员。
西装男瞳孔一缩。
“刚才外交部已经收到贵国使馆来电。”国王语气平静，“贵公司涉嫌境外破坏农业基础设施、蓄意制造人道危机，所有人员即刻移交司法程序。边境汽油流向也已查清——三桶无登记燃油，全部来自你们驻港办事处。”
李富贵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被抽了骨头。
苏婉清这时端来两碗粥，轻轻放在桌上：“趁热吃。灵米熬的，暖胃。”
外资代表犹豫了一下，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忽然眼圈红了。
李富贵却一动不动，嗓子哑着问：“你们……早就知道我要动手？”
“不是知道。”李慕白晃了晃手机，“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你哥李美丽通风报信那天，我就让王铁柱在招待所房梁上装了针孔。你们吃饭、打电话、数钱，全进了镜头。”
“李美丽？”李富贵愣住，“她……她出卖我？”
“她没出卖你。”苏婉清淡淡地说，“她只说了一句‘我不想你死’。剩下的，都是你自己招的。”
赵老汉蹲在角落，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你们烧田，用的是洋油。咱山里人打猎几十年，谁舍得拿汽油点火？那是往地脉上戳刀子。你知道这土多久才能缓过来？”
李富贵低下头，手指抠着桌角的漆皮：“我……我也不是想毁村子。绿禾答应给我五十万，够我和妹妹搬去南方，过好日子……”
“结果人家拿你当炮灰。”李慕白笑了一声，“人家连豁免权都不保你，你还指望他们兑现五十万？”
通讯屏里的国王忽然抬手：“口供录完，立即押送市局。涉案外籍人员启动引渡程序，绿禾国际账户冻结。”
命令下达，外面警笛再次响起。
人被带走后，指挥室安静下来。
王铁柱搓着手走进来：“头儿，下一步干啥？光抓人可不够，那些谣言还在网上疯传呢。”
“那就让他们看看真相长什么样。”李慕白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我把所有原始数据打包了，现在发给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卫生署、还有二十家主流媒体总部。”
“直接发？”苏婉清凑过来看，“不怕他们删帖？”
“删得完吗？”李慕白点了发送，“我附了热成像对比图、土壤检测报告、还有他们自己说的话。谁删，谁就是心虚。”
不到十分钟，手机开始震个不停。
“央视新闻要连线采访！”
“凤凰台说要做专题报道！”
“新加坡农业部发函请求技术合作！”
王铁柱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订单数，咧嘴笑了：“乖乖，这才半小时，海外预购突破八十万吨了！”
赵老汉哼了一声：“以前说我们米有毒，恨不得封杀出口；现在证据一甩，一个个又抢着要。这些人啊，脸比锅底还黑。”
苏婉清笑着给他倒了杯茶：“可不嘛，真理还得靠硬货说话。”
李慕白正要回话，通讯屏忽然又亮了。国王再次出现，神情严肃：“边境巡逻队发现异常——昨晚有三人越境，携带高性能无线电设备。身份不明，行动轨迹直指你们基地。”
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不怕曝光？”苏婉清皱眉，“难道还有后招？”
“怕才怪。”李慕白盯着监控画面，手指敲着桌面，“绿禾敢干这种事，就不怕露脸。他们真正怕的，是我们这米能推广出去。所以只要人还在，阴谋就不会停。”
王铁柱抄起墙边的木棍：“要不要加岗？我带几个人守外围。”
“不急。”李慕白调出红外布防图，“先看看他们想怎么来。”
他指着屏幕角落一处微弱的红点：“昨天凌晨两点十七分，有人靠近电网，但没触发报警。动作很熟，像是踩过点的。”
赵老汉眯眼看了看：“不是本地人。走路贴树影，呼吸匀得像猎狗。”
“杀手训练过的。”李慕白低声说，“这次不是纵火，是灭口。”
苏婉清没说话，转身进了储物间。出来时，手里多了几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淡黄色的粉末。
“灵米粉？”王铁柱认出来了，“这玩意儿还能防身？”
“涂在伤口上止血，吸进鼻腔提神。”她一边分发一边说，“万一晚上碰上人，撒一把，够他打喷嚏十分钟。”
李慕白接过袋子，掂了掂：“行，今晚全员轮班，两人一组，带手电、哨子、还有这个。发现异常，别追，吹哨集合。”
王铁柱拍拍胸脯：“放心吧，我守东区，谁想进来，先问我手里的棍子答不答应。”
赵老汉拄着拐杖站起来：“西坡我熟，我去盯后路。”
苏婉清把最后一个布袋塞进李慕白口袋：“你别到处跑，就在指挥室盯着屏幕。”
“我是指挥官，得统筹全局。”李慕白眨眨眼，“再说，我跑起来比谁都快。”
“少贫。”她瞪他一眼，“真出了事，全村人都指着你拿主意。”
李慕白收了笑，点点头。
夜色渐渐压下来，基地四周亮起一圈昏黄的灯。监控屏幕上，各区域画面清晰稳定，偶尔有飞鸟掠过，触发短暂警报。
十一点整，第一班巡逻开始。
李慕白坐在操作台前，眼睛扫着六块分屏。忽然，他手指一顿，把右下角的画面放大。
那是北侧林缘的一段栅栏。表面看一切正常，可细看之下，铁丝网底部有一小段微微反光，像是刚被人剪断又重新拧上。
他慢慢坐直了身子。
就在这时，苏婉清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米汤：“喝点热的，别熬坏了。”
李慕白没接，指着屏幕：“你看那儿。”
苏婉清凑近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网……是新的痕迹？”
“最多两小时内的。”他站起身，拿起对讲机，“王铁柱，北区栅栏有异动，马上带人过去，别打灯。”
对讲机里传来回应：“收到。”
苏婉清把碗放在桌上，低声问：“他们会从这儿进？”
“不一定。”李慕白盯着画面，“但有人想让我们以为他们会从这儿进。”
他转头看向她：“你现在回去休息，万一有事，我在指挥室喊你。”
“我不走。”她站着没动，“你忘了上次的事？一个人守夜，容易出漏子。”
李慕白看着她，半晌笑了：“行，那你帮我泡壶浓茶。”
苏婉清转身去厨房。
李慕白重新看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两下，调出隐藏的微光感应模式。整个基地外围地形立刻变成一片幽蓝，任何体温变化都会显示为橙点。
他盯着北区那片树林，眼皮都没眨一下。
三分钟后，右上角的画面突然闪了一下。
一个极小的橙点，贴着树根缓缓移动，速度均匀，方向明确。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