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卷阁内,时间仿佛凝固。
相玥掌心那道驱散了“蚀命者”的白光渐渐收敛,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中。门外,凌澈倒在地上,气息微弱,但胸膛尚有起伏,显然暂时无碍。
万卷阁主抚须而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圣女初显神源之力,便有如此威能,实乃天佑玄霄。”
相玥却无心欣喜。她快步走出阁楼,来到凌澈身边,素手轻拂,一股温润的灵力渡入他的体内,稳住他溃散的生机。看着凌澈脸上未干的血迹和紧皱的眉头,她心中五味杂陈。因她一人,竟让如此多人陷入险境,这并非她所求的“静”。
“阁主,”她抬头,望向虚空中的那道漆黑裂缝虽已闭合,但残留的邪恶气息依旧令人心悸,“蚀命者……还会再来吗?”
“自然。”万卷阁主神色凝重,“他们觊觎命轨之源已久,今日虽受挫,但绝不会善罢甘休。圣女,你已如黑夜中的明灯,想不被察觉,已是不能。”
相玥沉默。她知道,自己的“静”已被打破,从此往后,便是无休止的“动”。
而这份“动”,正以她为中心,向玄霄界的四面八方蔓延。
天剑仙门,论道峰。
云归鹤立于悬崖边,白衣胜雪,剑眉微蹙。自那日论道大会后,他便一直在此静坐,试图勘破“守心道”的瓶颈。然而,今日他的心绪却异常不宁,识海中那句“你累不累?”如魔音贯耳,久久不散。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他体内的剑心,竟在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着某种遥远的召唤。那召唤来自荒古秘境的方向,带着一丝他熟悉的、令他道心失守的静谧气息。
“相玥……”他低声呢喃,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你究竟……做了什么?”
幽冥魔域,血煞殿。
夜玄正与几位魔域长老对峙,大殿中魔气翻涌,杀气腾腾。他公然违抗魔尊命令,为一个女人与正道为敌,早已引起诸多不满。
就在此时,他心口的魔骨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一道道玄奥的金色纹路在皮肤下游走,仿佛要破体而出。那是……属于“命轨”的力量。
“怎么回事?”大长老阴测测地问道,“夜玄,你身上的气息,为何如此古怪?”
夜玄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迷茫。这股力量,他曾在一个人身上隐约感知过。那个让他甘愿收刀的素衣女子。
“她在召唤我?”他喃喃自语,随即冷笑一声,“不,不是召唤……是暴露。”
苍茫蛮域,图腾圣殿。
苍野正带领族人抵御一头狂暴的远古凶兽,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图腾纹身,每一次挥拳都带着万钧之力。
然而,今日他体内的图腾之力却异常躁动,与他心意相通的图腾虚影,在空中发出不安的咆哮。突然,图腾虚影猛地转向东方,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随即消散。
“怎么回事?”族长惊愕。
苍野呆立原地,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他能感觉到,图腾之力的躁动,源于一个遥远的感应。那个他视为神女的女子,她……遇到了危险。
“我必须离开。”他转身,对族长单膝跪地,“神女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
荒古秘境,万卷阁。
相玥将凌澈安置在阁内一间静室中,万卷阁主以秘法为他疗伤。
“他伤了本源,若无神源之力滋养,恐有性命之忧。”万卷阁主说道。
相玥闻言,再次伸出手,掌心贴在凌澈的额前,纯净的灵力如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的体内。这一次,她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引导着那股属于“命轨之源”的力量。
随着灵力的注入,凌澈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消退,呼吸也平稳下来。而相玥的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无数画面——那是凌澈未来的片段,不再是单一的复仇与毁灭,而是充满了守护与希望的多种可能。
“原来……我可以引导,而非改变。”她心中微动。
就在这时,万卷阁主神色一凛:“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阁楼外的虚空再次扭曲,数道黑影浮现,正是去而复返的“蚀命者”!这一次,它们的气息更为强大,显然带来了援军。
“交出命轨之源,可饶你不死!”为首的蚀命者发出刺耳的尖啸。
相玥缓缓起身,挡在凌澈身前。她看着门外那几道狰狞的黑影,又看了看自己刚刚为凌澈疗伤而微微泛着白光的手掌。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
纯净的白光从她体内涌出,不再如之前那般柔和,而是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万卷阁内的书架,仿佛受到了感应,开始发出嗡嗡的鸣响,一道道蕴含着天道法则的文字从书中飞出,在相玥周身环绕,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我说过,”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的‘静’,由我来守护。”
战斗,一触即发。
而在玄霄界的四面八方,三道身影,正朝着荒古秘境的方向,全速赶来。
风起云涌,四野云动。
属于“命轨之源”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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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卷阁内,相玥周身环绕着由天道文字构成的莹白光晕,与阁外蚀命者掀起的滔天魔气形成鲜明对比。她素手轻扬,一道蕴含着静谧气息的灵力屏障在阁楼外围轰然成形,将蚀命者污秽的爪牙尽数隔绝在外。
“想伤他,先踏过我的尸体!”相玥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阁主抚须而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圣女初御神源,便有如此威能,实乃天佑玄霄。”
然而相玥心中并无半分欣喜。她能清晰感知到,蚀命者的力量正在不断侵蚀屏障,而自身灵力也在飞速消耗。她虽为“命轨之源”,但初掌神力,尚不能随心所欲地运用。
“圣女,单凭你一人之力,难以持久。”万卷阁主沉声道,“需寻外援,或引动阁内更深层的天道之力。”
相玥正欲询问如何引动天道之力,心口却猛地一痛。她猛然回头,看向静室中昏迷的凌澈——他的气息正在飞速衰弱,显然是她分心之下,渡入他体内的神源之力开始消散所致。
“凌澈!”相玥惊呼一声,花容失色。
就在此时,阁楼外传来三声截然不同的长啸!
第一声如利剑出鞘,清越激昂,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自天际斩落,重重劈在蚀命者凝聚的魔气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第二声如凶兽咆哮,狂野霸道,一只由魔气凝成的巨大拳影轰然砸下,将数名蚀命者打得魂飞魄散!
第三声如蛮荒古兽踏地,沉稳厚重,一面由图腾之力构筑的金色光壁拔地而起,将万卷阁团团护住,替相玥分担了大半压力。
“云归鹤!”
“夜玄!”
“苍野!”
相玥又惊又喜,脱口而出。
只见三道身影,一前一后,如流星般降落在万卷阁前。
云归鹤白衣胜雪,手持三尺青锋,周身剑气萦绕,眼神却只落在相玥身上,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夜玄黑衣猎猎,魔气滔天,桀骜不驯的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目光扫过相玥周身的光晕,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静室,嗤笑道:“圣女殿下,别来无恙?你这引人注目的本事,倒是与日俱增。”
苍野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图腾纹身熠熠生辉,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忠诚与热忱的眼睛望着相玥,然后单膝跪地,沉声道:“神女,苍野来迟,请降罪!”
四道因她而彻底改变的命运轨迹,终于在这一刻,汇聚于万卷阁。
蚀命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为首的强者嘶吼道:“找死!一起上,杀了他们,夺了命轨之源!”
“想动她,先问过我的剑!”云归鹤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一振,便要出手。
“云大剑仙,这种脏活累活,还是让给在下吧。”夜玄怪笑一声,身影一闪,便已冲入蚀命者群中,魔气翻涌,拳影如雨,凶悍无比。
苍野则如一尊铁塔般守在万卷阁门前,任何试图靠近的蚀命者,都被他以蛮力轰杀。
一时间,剑光、魔气、图腾之力交织在一起,与蚀命者的魔气展开了殊死搏杀。
相玥看着为了保护她而浴血奋战的三人,又看了看身后昏迷不醒的凌澈,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静”,将由这四人,与她一同守护。
“阁主,如何才能彻底击退他们?”相玥收回目光,看向万卷阁主。
万卷阁主眼中精光一闪:“引动‘天道书架’的核心,以神源之力为引,可布下‘灭神阵’,将这些邪物彻底净化!”
“如何引动?”相玥追问。
“需以圣女的精血为引,沟通万卷阁的本源。”万卷阁主指向阁楼最顶层,“顶层,便是‘天道书架’核心所在。但此去凶险,阁内机关重重,且会大幅消耗圣女的神源之力。”
相玥没有丝毫犹豫。她看着下方浴血奋战的四人——不,是三个。凌澈还在昏迷。
“我去了。”她轻声说道,随即化作一道白光,冲入万卷阁内,直奔顶层。
云归鹤见状,剑眉紧锁,剑招更加凌厉,为她清空阁楼周围的敌人。
夜玄则怪叫一声:“圣女,可别死在上面啊!你还没告诉我,到底选谁呢!”
苍野则是一声不吭,只是防守得更加严密,如同一尊不可逾越的山岳。
万卷阁顶层,空无一物,只有一座巨大的、由无数发光文字构成的阵法悬浮在半空中。
相玥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飘出,融入阵法之中。
“以我之血,唤尔之灵。天道书架,为我所用!”
刹那间,万卷阁七层所有的书架都开始剧烈震动,无数蕴含着天道法则的文字从书中飞出,如百川归海般涌入顶层的阵法之中。
相玥只觉得体内的神源之力如开闸洪水般涌出,涌入阵法。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形也微微摇晃。
但她没有停下。
“为了……我的‘静’……为了守护……”
随着她意志的注入,顶层的阵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万卷阁。
“灭神阵,启!”
阁外,蚀命者们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光芒对他们而言,如同最猛烈的剧毒,所到之处,魔气消散,身形湮灭。
“不——!命轨之源……我们还会回来的——!”
为首的蚀命者发出不甘的怒吼,最终在光芒中化为虚无。
危机,暂时解除。
相玥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顶层飘然落下,眼前一黑,便要倒下。
一袭白衣及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辛苦了。”云归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另一边,夜玄收起魔气,挑眉道:“啧,美人救美,云大剑仙,你倒是会挑时候。”
苍野则快步上前,紧张地问道:“神女,你没事吧?”
相玥靠在云归鹤怀里,看着眼前三张写满关切的脸,又看了看静室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我……没事。”
风停了,魔气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