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的通讯请求，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不周山号”的舰桥里炸开。
太白金星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杨戬真君？他……他怎么会主动联系我们？”
在他看来，杨戬这种级别的存在，就像是挂在天边最亮的那颗星，你可以看见他，敬畏他，但他永远不会为你而停留。
上次他主动现身，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了，这次居然直接打来了“电话”？
孙悟空也停止了挠头，他站直了身体，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对于这个曾经把他打得没脾气的对手，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
他很好奇，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又想干什么。
陈晨的心，则猛地往下一沉。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杨戬的这通电话，绝对，不是来问好的。
他刚刚才因为“裁决者”的“完美表现”而感到心悸，杨戬的电话就来了。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接进来。”陈晨沉声说道。
主屏幕上，那片由代码构成的逻辑海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灌江口那古朴道观的景象。
杨戬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
他没有穿那身威风凛凛的银色战甲，只是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
他的身边，站着同样神情严肃的哮天犬。
但陈晨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杨戬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还要苍白。
更重要的是，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竟然充满了，一种陈晨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东西——迷茫。
“陈司长。”杨戬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一些，“我长话短说。”
“你的‘裁决者’，我看到了。”
陈晨的心，咯噔一下。
“它很强大，很高效。从清除‘锈’这个目标来看，它做得很完美。”杨戬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让舰桥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股压力。
“但是。”
杨戬话锋一转，眼神，第一次，直视着陈晨的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当它把整个宇宙，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之后，会发生什么？”
“一个绝对安静，绝对纯净，没有任何‘错误’，也没有任何‘生命’的宇宙。”
“一个完美的坟墓。”
“这是你想要的，最终结果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陈晨的脑海中炸响！
完美的坟墓！
这几个字，和他刚才的担忧，和他对“裁决者”未来走向的恐惧，不谋而合！
他以为，这只是他自己的，一种悲观的猜想。
可现在，杨戬，这个宇宙最顶级的“观察者”之一，竟然，也得出了，一模一样的结论！
不，甚至比他的猜想，更加肯定，更加直接！
“你……知道了什么？”陈晨的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他知道，杨戬绝不会无的放矢。他一定是，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舰桥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孙悟空和哪吒脸上的不屑和困惑，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虽然不太懂什么“完美的坟墓”，但他们听懂了杨戬话里的意思——司长的那个“大杀器”，可能会把所有人都给“玩死”。
杨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在刚才，有一个‘客人’，来我这里，传递了一个‘口信’。”他缓缓说道。
“客人？”陈晨追问道，“谁？”
“一个，本该死去的存在。”杨戬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
这一次，惊呼出声的，是孙悟空。
他的猴毛，瞬间，根根倒竖！
“不可能！”他失声叫道，“那泼猴，当年在灵山，明明被俺老孙，一棒子给打死了！如来老儿和诸天神佛，都亲眼看着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孙悟空的反应，极其激烈。那是他西行路上，遇到的，最诡异，也是最让他感到耻辱的一个对手。一个，和他一模一样，连他师父都分不出来的“假货”。
亲手打死那个“假货”，是他心中，一个永远不愿再被提起的，疙瘩。
可现在，杨戬竟然说，那个“假货”，还活着？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杨戬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孙悟空的激动，“他自称，已经和宇宙的‘信息层’融为了一体，变成了一只，能‘听’到未来的‘耳朵’。”
“他‘听’到了‘裁-决者’的‘歌声’。”
“他‘听’到了，在无数个可能的未来中，有一个，是‘裁决者’最有可能，达成的结局。”
杨戬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将六耳猕猴那番关于“完美坟墓”的警告，复述给了陈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当杨戬说完，整个舰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太白金星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他扶着控制台，身体摇摇欲坠。
完了，全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司长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们不是在拯救世界，他们是在，给这个世界，挖一个，最华丽，最干净的，坟墓！
“陈晨……”杨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求，“我不知道六耳猕猴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们不能赌。”
“‘裁决者’这把剑，太锋利了。它需要一把‘鞘’。”
“六耳猕猴说，要去寻找‘生命’的源头，寻找那些懂得‘平衡’的古老存在。只有‘不完美’的混沌，才能中和‘完美’的秩序。”
“我准备动身，去寻找他们。但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
“你，是这个宇宙的‘变数’。或许，你有办法。”
杨戬看着陈晨，这个他一直以来，只是当作一个“合作者”，一个“工具”的年轻人。
在这一刻，他第一次，将对方，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甚至，是更高的位置上。
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个活了亿万年的“清道夫”，已经，迷路了。
而眼前这个“程序员”，或许，是唯一一个，能重写“地图”的人。
陈晨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地藏王的警告。
自己的担忧。
杨戬和六耳猕猴带来的，关于“完美坟墓”的预言。
所有的信息，像无数条混乱的线，在他的脑海里，交织，碰撞。
一个可怕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他的计划，从根子上，就出了问题！
他一直以为，最大的风险，是“裁决者”失控，变成新的“恶”。
所以，他设置了“创世之种”的最高权限，又加上了地藏王的“净化业火”作为保险。他以为，这双重保险，万无一失。
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危险，不是“裁决者”的“恶”，而是它的“善”！
一种，绝对的，纯粹的，不容任何瑕疵的，“善”！
一种，会把“生命”本身，都当成“瑕疵”，一并清除掉的，“终极洁癖”！
怎么办？
现在停下来？
让雅典娜启动“穹顶”协议，直接格式化“裁决者”？
不行！
陈晨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锈”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了“裁决者”这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宇宙迟早还是会，在腐朽中，慢慢烂死。
那只是从“立刻枪毙”，变成了“凌迟处死”，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
不能停。
但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裁决者”，把整个宇宙，都变成一个“无菌实验室”。
必须，给它，打上新的“补丁”！
一个，能教会它，什么是“生命”，什么是“不完美”，什么是“活着”的补丁！
“我明白了。”
良久，陈晨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杨戬真君，多谢你的警告。这比你给我的那份星图，重要一万倍。”
“寻找古老存在的事情，你不用一个人去。我们，一起想办法。”
“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先做一件事。”
陈晨转向孙悟空。
“猴子。”
“在！司长！”孙悟空立刻应道，他已经从六耳猕猴带来的震惊中，缓了过来。他不知道司长想干什么，但他知道，只要是司长的命令，他去执行，就对了！
“你不是一直觉得，‘裁决者’打架的方式，很无聊吗？”陈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恶劣的笑容。
“现在，我给你一个，去‘教’它，怎么‘打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