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工业联合体的主星——“锻炉之心”,是一颗被人为改造、表面遍布巨型合金结构和喷射着高温等离子体的工业巨兽。这里的文明将科技树近乎全部点在了重工业和巨型机械制造上,风格粗犷、硬核,审美接近废土蒸汽朋克加超巨型乐高。也正因如此,当联邦的“断奶”政策切断了定制能源模块和精密控制单元的供应,而“肃正协议”带来的法则微扰又让他们的传统重工控制系统频频失灵后,这颗星球就像一台突然被拔了电源、还被人往齿轮里撒了把沙子的超巨型引擎,陷入了半瘫痪的恐慌与愤怒中。抗议的声浪(主要是通过全星球广播的大功率工业噪音和用废料堆砌的侮辱性雕塑)一度是“依赖文明”里最激烈的。
刘飞(归源修罗)的直播镜头悬停在“锻炉之心”那被工业雾霾和能量泄露染成铁锈色的同步轨道上,画面极具冲击力。下方星球表面,数座堪比山脉的巨型熔炉因控制失灵而间歇性喷发着失控的等离子流,照亮了下面蚂蚁般慌乱奔逃的工程机甲和抗议人群。
“各位观众,各位同学,尤其‘锻炉之心’的朋友们,抬头看,看这里。”刘飞的声音通过灵能广播,直接压过了星球表面的工业噪音和混乱呼喊,“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急,但你们先别急。因为急没用。”
他血色漩涡般的目镜扫过星球,瞬间锁定了几个最关键也最危险的失控节点——一座濒临核心熔毁的聚变反应堆,一条贯穿大陆、因阀门失效而即将超压爆炸的超高压能量输送管道,还有一个正在向星球地壳释放不稳定震荡波的地质稳定锚点。
“看到那几个亮得跟要爆炸似的玩意儿没?那就是你们现在最大的‘家庭作业’。”刘飞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以前,你们遇到这种‘技术难题’,第一反应是什么?连线联邦技术支援,等远程操控,或者干脆把问题打包发过去,求人家派专家带着‘黑箱模块’来换,对吧?”
星球地表,无数泰坦工程师和工人通过露天屏幕或植入式接收器看着直播,闻言又急又怒,却又无法反驳。
“现在‘保姆’下班了,‘黑箱’不给了,你们就麻爪了?”刘飞嗤笑一声,“来,今天这堂课,就叫 《当你的铁疙瘩闹脾气时,除了喊妈,还能做什么》 。”
他伸出右手,暗红色的“裁决”之力在指尖凝聚,却不是直接去“修复”那些失控设备,而是化作无数极其细微、如同神经束般的能量丝线,精准地刺入那几个失控节点的 能量流与信息流的“间隙” 与 物理结构的“应力脆弱点” 。
“第一步,别想着一下子修好它,那不现实。先给它‘降降温’,‘松松绑’。”刘飞一边操作,一边解说,“‘裁决’之力在这儿,起的是 ‘强制中断’ 和 ‘局部定义’ 的作用。看见没,这条能量管道里乱窜的高压流,我暂时给它‘定义’了一个微型的、单向的能量溢散口,把压力泄掉一部分。这个反应堆快要暴走的核心反应,我强行‘中断’了它最不稳定的那几条催化链,让它回到勉强可控的亚临界状态。”
随着他的动作,直播画面中,那几处最危险的失控点,刺目的警报光芒果然开始减弱、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岌岌可危,但至少暂时不会立刻爆炸了。
星球上的泰坦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引以为傲的庞大工业体系,在对方手中,竟如同玩具般被轻易拿捏关键?
“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刘飞收回手,暗红能量丝线消失,“找出它为什么闹脾气。”他的声音严肃起来,“‘肃正协议’的法则干扰,就像是有人往你们的控制代码里随机插入乱码,或者轻微改变了某些材料的物理常数。你们不能只盯着‘设备坏了’这个结果哭,得去溯源!去分析能量流图谱的异常波动,去检测材料性能的细微偏移,去逆向推导控制信号是在哪个环节被‘污染’的!”
“我给你们争取了一点时间,但不多。”刘飞指了指下方暂时稳定的节点,“这点时间,不是让你们继续祈祷或抗议的,是让你们 动手的!把你们那些用来造行星发动机的超级计算机开起来,把你们埋在工厂地下的原始设计图纸和基础物理模型挖出来!用最笨的方法,从头开始校验每一个环节!别指望有现成的‘补丁’,自己从根源上理解问题,然后——”
他顿了顿,血色目镜似乎扫过了星球上几处最大的、由废弃零件堆成的抗议雕塑。
“——然后,用你们最擅长的方式,给我造出能适应新环境、甚至能反过来利用或屏蔽这种干扰的‘土办法’装置!哪怕它长得丑、效率低、像一堆用扳手和铁丝胡乱绑起来的垃圾!但它管用!是你们自己弄明白、自己做出来的!”
“记住,宇宙不会因为你们哭得大声或者祖上阔过就特别关照。‘定数’更不会。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手里能握住的东西——技术、知识、还有不肯认命的狠劲!”
说完,刘飞不再理会下方星球上骤然爆发的、混合了羞愧、醒悟和破釜沉舟情绪的喧嚣(主要是更多、但方向开始变化的工业噪音),直接切断了针对“锻炉之心”的聚焦直播,将画面拉回星空全景。
“好了,‘泰坦工业’的课后习题布置完毕。让我们看看下一个需要‘爱的教育’的是谁……”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客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番看似游刃有余的操作和“教学”,耗费的心神远比单纯暴力拆解“肃正协议”要大。他必须精确控制“裁决”之力的介入深度和方式,既要达到“示范”和“争取时间”的效果,又不能真的越俎代庖帮对方完全解决问题——那会违背“断奶”和“唤醒自立”的核心目的。同时,他还得时刻分出一部分意志,像防贼一样盯着体内那个潜伏的“毒种”,防止它再搞什么认知干扰的小动作。
好在,这番“教学”的成效,似乎正在以某种微妙的方式反馈回来。他能隐约感觉到,宇宙中,一些原本因为绝望或依赖而变得“沉重”、“惰性”的文明意志,似乎松动了一些,多出了一丝极细微的、尝试“自我挣扎”的活性。这些活性虽然渺小,但汇聚起来,或许能对“定数”那试图让一切“静滞”的大势,形成些许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的“阻力”。
这感觉……还不赖。
……
就在刘飞的“宇宙大课堂”如火如荼,不断在物理和心灵层面“敲打”着各个文明的同时,在远离所有喧嚣与光芒的“未观测混沌带”深处,那座名为“静默之间”的灰色环形平台上,一场只有“影子”参与的会议,正在无声进行。
七把高背座椅上,此刻浮现的不再是实体,而是七团浓淡不一、不断变幻形态的暗影。它们没有发出声音,所有的交流都通过一种直接链接意识、冰冷而高效的暗灰色信息流完成。
【‘诱饵’(指信息棱晶与结晶方案)已被目标谨慎吞下,但‘毒种’初次诱导失败。目标意志坚韧,且有外力(指龙戬)及时干预。】 代表“守墓人”的那团暗影传递出信息。
【意料之中。‘钥匙’若轻易可扭曲,也不配打开‘永恒监牢’。】 另一团更加凝实、边缘闪烁着类似电路板纹路的暗影回应,【‘直播’行为虽然粗鄙,但有效扰动了许多‘沉睡单元’(指依赖文明),增加了整体‘变量’基数,这对我们后续计划并非完全不利。混乱,本就是混沌的温床。】
【但目标对‘毒种’的警惕已提升。常规的认知干扰与信息植入效率将降低。】第三团如同流动雾气的暗影指出。
【那就启动‘b序列’预案。】 一个坐在主位、暗影呈现出类似无数眼球与触须不断生成又湮灭的恐怖形态的存在,发出了最终指令,其信息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既然温和的‘寄生诱导’受阻,那就施加压力,逼迫其不得不寻求更‘高效’的力量,或者,将其导向更激烈的冲突,加速其‘裁决’本质的觉醒与不稳定化。】
【具体方案?】
【一,向‘定数’泄露目标下一个‘教学’点的精确坐标与力量状态评估,并暗示其体内存在‘不稳定高维变量’(即毒种,但模糊处理)。借‘肃正’之力施压,逼其更深层次激发‘裁决’之力应对,同时也消耗‘定数’的注意力与资源。】 主位暗影的“目光”似乎扫过其他影子。
【二,激活我们在某些‘目标文明’内埋藏的‘激进种子’,鼓动它们在目标‘教学’后,采取极端‘自立’行动,例如……强行解析、复制甚至试图夺取目标展示过的力量痕迹。制造局部冲突与伦理危机,干扰目标心绪,并测试其‘裁决’之力在应对复杂道德困境时的反应。】
【三,准备‘接触者’。选择一至两个与我们理念有部分共鸣、且与星尘联邦或目标有过节的边缘强大文明或个体,以‘提供对抗定数终极方法’或‘揭露被掩盖的宇宙真相’为饵,尝试与目标进行‘第三方’接触。话语体系要更符合其认知习惯,淡化议会存在,侧重‘自由’、‘反抗’、‘打破枷锁’等概念。】
【四,继续深度解析从目标处‘扫描’到的力量频谱与灵魂印记。推演其完全体‘归源修罗’状态下,冲击‘永恒监牢’薄弱点的最优能量频率与法则干涉模式。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定数’的‘全面肃正’协议迭代速度在加快。】
冰冷的暗灰色信息流在七团暗影之间快速交换、确认,没有温情,只有精确的计算与无情的谋划。
【同意。】 【执行。】 【……为了真正的‘混沌自由’。】 最后一道信息流中,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狂热的波动。
会议结束,暗影消散,环形平台重归死寂,只有那些蠕动的符号依旧在缓慢变化,仿佛在记录着什么。
……
刘飞对“静默之间”的阴谋浑然不觉,但他能感觉到,宇宙的“恶意”似乎正在升温。
就在他准备前往下一个目标——一个擅长灵能生物科技、却因“法则僵化”导致所有实验室培养皿里的超级菌菇都开始朝着不可名状方向畸变的“真菌林海”联盟——时,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聚、都要迅疾的银白色“肃正光束”,如同早就埋伏好的狙击枪子弹,从他即将进行空间跳跃的坐标点骤然爆发!直射他的眉心!
这一次的攻击,不仅仅是纯粹的“修正”指令,其中还夹杂了针对能量运转节点、空间结构稳定性的多重干扰与封锁!更让刘飞心中一沉的是,这攻击出现的时机和位置,精准得可怕,仿佛预判了他的行动路线!
“‘定数’老贼,学聪明了?还是……有狗腿子报信?”刘飞眼中血色大盛,归源战甲上的暗红纹路瞬间点亮!“裁决”之力无需催动,自发形成一层致密的、带着破法波纹的防护力场,同时一拳轰出,暗红拳罡如同怒龙,正面撞向银白光束!
轰隆——!
比之前更加剧烈的法则湮灭在寂静的星空中爆发!刘飞身形一震,向后滑退数千米,踩碎了好几块路过的陨石。那道银白光束也被击散,但散逸的能量却化作无数细小的锁链,试图缠绕上来,进行持续性的干扰和侵蚀。
“麻烦。”刘飞眉头一皱,感觉到这次“肃正”攻击的“目的性”更强,似乎不只是要消灭他,更像是在 测试 他力量的极限与反应模式,并进行 标记 和 干扰。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潜伏的“毒种”,在外部“肃正”之力高强度压迫和他自身力量剧烈运转的刺激下,似乎又有了极其微弱的、试图“共鸣”或“记录”的迹象。
内忧外患,同时袭来。
“啧,这学,还教不教了……”刘飞啐了一口,看着远方“真菌林海”的方向,又瞥了一眼似乎变得更加“活跃”的宇宙背景,最终,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教!干嘛不教!”他稳住身形,驱散那些烦人的银白锁链残余,“正好给同学们加一堂 《如何在被追杀的逆境中坚持学习与实践》 的实战教学!”
暗红色的流光再次划破星空,这一次,身后隐约跟着几道不怀好意的“尾巴”(‘定数’的后续监控单元),体内埋着不知何时会爆的“雷”(毒种),而前方,是长满了可能已经变成克苏鲁风格蘑菇的“真菌林海”。
这教师生涯,真是越来越有挑战性了。刘飞甚至开始考虑,下次直播要不要开个“打赏”功能,让那些看热闹的文明众筹点能源结晶给他当“课时费”,毕竟,边打架边讲课,还挺费能量的。
宇宙的课堂,从未如此“生动”且危险。而坐在“静默之间”的那些“影子教授”们,他们的“远程指导”和“压力测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