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寒风吹透了帅帐的缝隙,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帐外传来张飞压抑的怒吼,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自昨日见到儿子首级,这位猛将便如困在牢笼的猛虎,昼夜在营中狂躁嘶吼,已有三名劝诫的亲兵被他失手重伤。
庞统拄着拐杖,悄无声息地走进帐内,咳嗽声打破了死寂。他看着案上堆积的急报,最上面一封正是新野糜芳的催粮信,字迹比前日更加潦草,末尾“再无粮草,军民相食”八个字触目惊心。“主公,”庞统的声音带着病气,却异常沉稳,“张苞将军的仇要报,但襄阳的存亡更要紧。如今粮道断绝,新野已成绝地,再派援兵便是白白送死。”
刘备猛地抬头,红着眼眶嘶吼:“难道要我弃新野百姓于不顾?”庞统摇头道:“主公错了。新野城小粮尽,陆哲若派军强攻,不出三日必破。届时关羽、黄忠两位将军与满城百姓,都会沦为阶下囚。与其全军覆没,不如弃城合兵——将关、黄二将及精兵召回襄阳,我们尚有二十万兵力,依托坚城与陆哲周旋,待刘璋援军至,方能有翻盘之机。”
帐帘被猛地掀开,张飞提着染血的蛇矛闯入,须发上还沾着尘土:“军师说的是我这就去写书信,让他们即刻带兵来襄阳!”刘备望着张飞布满血丝的双眼,又看向庞统坚定的目光,终是颓然坐倒在椅上——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哪怕再不舍,也只能如此。
“派谁去新野传信?”刘备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帐内诸将面面相觑,如今襄阳西门虽未被完全封锁,却有陆哲的轻骑日夜巡逻,沿途更有多处暗哨,传信无异于闯龙潭虎穴。“末将愿往!”一名年轻将领出列,正是关平,“末将熟悉西门路径,且与父亲有暗号相通,定能将信送到。”
庞统眼中闪过赞许:“关将军有勇有谋,此任非你莫属。切记,弃城之事不可声张,只传主公密令与关、黄二将,让他们连夜拔营,沿途多设疑兵,迷惑陆哲的眼线。”刘备亲自写下密信,用火漆封口,交到关平手中:“告诉云长与汉升,新野百姓若愿随行,便一同带回襄阳;不愿走的,发放粮食安抚,切勿强逼。”
当夜三更,襄阳西门的角门悄然打开,关平换上百姓服饰,带着两名亲兵,趁着夜色潜入城外的芦苇荡。刚绕过第一道哨卡,便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是陆哲的巡逻骑兵。关平立刻伏在芦苇丛中,将密信塞进发髻,用泥土抹脏脸颊。骑兵的火把照亮了芦苇荡,一名士兵喝道:“里面有没有人?出来!”
关平屏住呼吸,看着火把在眼前晃过,直到骑兵走远,才敢起身继续前行。沿途又遭遇两次盘查,他都借着夜色与对地形的熟悉险险躲过。次日正午,关平终于抵达新野城外,城楼下陆哲的军队已筑起简易营寨,正做攻城准备。
新野帅帐内,关羽正与黄忠商议守城对策。案上的粮缸已见了底,亲兵刚送来的饭食,只是掺了野菜的稀粥。“汉升,”关羽抚着长髯,眉头紧锁,“陆哲军攻城越来越急,昨日南门已被攻破一次,若再无粮草,这城守不住了。”黄忠放下碗,沉声道:“我已派斥候往襄阳求援,至今未归,怕是……”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将军,城外有一人自称关平,说是从襄阳来的!”关羽眼睛一亮,亲自迎出帐外。关平见到关羽,扑通跪倒,从发髻中取出密信:“父亲,主公密令!”关羽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弃新野,合兵襄阳”六个字,如重锤般砸在他心上。
黄忠凑上前看完密信,沉默半晌道:“庞军师所言极是,新野已无坚守的意义。只是满城百姓……”关羽握紧青龙偃月刀,沉声道:“主公有令,愿走者随我等回襄阳,不愿走者发放粮草。汉升,你率两万士兵护送百姓先行,我带一万精兵断后,阻拦陆哲军的追击。”
军令传下,新野城内一片哗然。百姓们得知要弃城,有的收拾行囊准备随行,有的则舍不得祖宅,在街头哭泣。黄忠亲自带人挨家挨户发放粮草,温言安抚:“乡亲们,陆哲军将至,新野守不住了。襄阳城坚粮足,随我们走,才能保住性命!”一名老者握着黄忠的手道:“黄将军,我们信你!你去哪,我们就去哪!”
次日清晨,新野城门打开,黄忠率领百姓与粮草先行,队伍绵延十余里;关羽则率一万精兵驻守城头,偃月刀斜指城下,目光如电。陆哲军的攻城将领见城门大开,以为是守军要投降,刚要上前,便被关羽一刀斩于马下。“想夺新野,先过我关羽这关!”他的怒吼声,震得城外士兵纷纷后退。
关羽断后、黄忠护民的消息,通过探马传到襄阳时,刘备正与庞统在城楼上观望。远远望见西方尘土飞扬,隐约可见“关”“黄”二字大旗,刘备激动得浑身颤抖:“是云长和汉升!他们回来了!”张飞更是提着蛇矛冲到城门,高声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关将军和黄将军!”
当黄忠带着百姓与士兵抵达襄阳城下时,城上城下一片欢呼。刘备亲自出城迎接,握住关羽与黄忠的手,泪水纵横:“云长,汉升,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关羽躬身道:“主公,末将未能守住新野,还请治罪。”刘备摇头道:“是我要你们弃城的,何罪之有?能带回三万精兵,便是大功一件!”
陆哲议事帐中,陆哲正看着探马送来的军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刘备弃新野合兵襄阳,倒是有几分决断。”他将军报递给诸葛亮,“孔明,你怎么看?”诸葛亮羽扇轻摇,指着地图上的襄阳:“刘备此举看似收缩防线,将所有兵力集中在襄阳,实则是困兽斗。”
襄阳城内,张飞的焦躁与日俱增。他每日都在城上眺望华容道的方向,手中的蛇矛被握得发亮。关平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轻声劝道:“三叔,父亲与军师都在想办法,您也要保重身体。”张飞猛地回头,眼中满是血丝:“保重身体?苞儿的仇还没报,我怎能保重?等我杀了颜良,再考虑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