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糕点铺内阴森昏暗,霉味和隐约的血腥味混杂在空气里。
伊黑小芭内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搜寻线索,指尖轻轻拂过地面残留的刮痕和凹陷,眼神扫视着周围。
“应该是力量型的鬼,”他压低声音,冷静地分析道,“但移动时有意识地消除自己的痕迹,反追踪意识比较强。”
“哇!伊黑先生好厉害!”
蜜璃的声音带着崇拜,她立刻凑近过来,丰满的胸部几乎在伊黑侧上方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伊黑下意识感到头皮一紧,身体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小半步。
“不过,”蜜璃吸了吸鼻子,小鼻子皱了皱,指向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那边的血腥味更浓……嗯,还有点像放坏了的麦芽糖,会不会是鬼留下的味道?”
“……”
伊黑沉默了,他向来擅长追踪地面痕迹,平时还有镝丸的辅助,却没想到这次看走了眼,绷带下的脸颊微微发热。
‘你在干什么啊镝丸,怎么这次不提醒我?’他对自己忽略了气味线索感到一丝窘迫。
“嘶嘶~”回应他的是镝丸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嘶叫。
而明面上,小芭内语气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冰冷,却默默跟在了蜜璃身后。
“……带路。”
......
战斗在瞬间爆发,两人的配合与默契十分感人。
恶鬼猛地从地窖内向外扑出,身形臃肿,双臂异化成了巨大的锤子,直砸向看似柔弱的蜜璃。
“小心——!”
伊黑低喝一声,身影已如鬼魅般滑出!“蛇之呼吸·壹之型·委蛇曲斩!”
他的日轮刀化作刁钻的毒蛇獠牙,迅疾地刺向鬼的肋下要害,意图逼迫它回防自救。
然而蜜璃的反应更快,“看我的嘿——!”
她非但没有后退闪避,反而迎着恶鬼的锤子踏前一步,刀身裹挟着呼啸的风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毫无花哨地硬生生砸在了那巨大的锤上!
轰——!
沉闷的撞击声炸响,气浪翻涌中,破碎的木屑四散飞溅。恶鬼粗壮的手臂被这蛮横的力量砸得向后高高荡起,整个中门洞开,露出了巨大的空档。
“……”
正准备变换招式,寻找其他切入点的伊黑动作僵住了,他精心准备的突刺瞬间失去了目标,计划被打乱。
“好机会!伊黑先生!”
蜜璃兴奋地大喊,仿佛这惊险的配合是他们排练过无数次一样自然。而仅仅是一瞬间的错愕,伊黑的身体本能便已抓住这由暴力强行撕开的战机。
“贰之型·狭头之毒牙!”
如同一条潜伏已久的致命毒蛇,伊黑小芭内从蜜璃制造的空档边缘精准而迅疾地切入,刀光一闪,恶鬼的头颅已带着惊愕的表情飞向了半空。
战斗结束得如此突兀。
恶鬼被斩首而灰飞烟灭,蜜璃开心地将日轮刀收回刀鞘,小手象征性地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过头对着伊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成功啦!伊黑先生最后那一下好快!我们两人配合得真棒——!”
伊黑站在原地,缓缓将刀归鞘,绷带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
‘配合......有吗?’
但不得不承认,甘露寺蜜璃那如同蛮牛般惊人的巨大力量,确实以一种他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式,强行创造出了绝佳的机会。
他原本构思的先迂回试探,再精准斩首的计划……在她这种“正面轰开一切阻碍”的粗暴风格面前,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
让小芭内心跳加速的是,此刻蜜璃正地对着他笑,那双绿色的眼眸,清澈的目光里,没有对他缠满绷带的怪异外表的审视,没有对他沉默寡言性情的抱怨。
只有纯粹的对“任务完成”的喜悦,以及对那在他看来实在算不上精彩的补刀的真诚赞许。
‘她是天使吗?’小芭内快感动哭了。
但嘴上。
“……哼。”
他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刻意别过头去,不再看她,率先转身迈步往回走。
“走了,回去写报告。”
“等等我嘛,伊黑先生!”蜜璃立刻快步跟上,“和鬼战斗实在是太消耗体力啦,我好饿哦……伊黑先生你饿不饿?我带了超多的樱饼哦!分你一半好不好?”
“……不饿。”伊黑闷闷地回答。
“别客气嘛!任务搭档分享食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呐,给你!”
蜜璃不由分说,一个粉嫩嫩、散发着浓郁甜香的樱饼被强行塞到了伊黑手里。
‘我收到她的礼物了!这难道就是......定情信物!’
伊黑捏着那块还带着女孩掌心温热气息的糕点,感觉像捏着一块滚烫的火炭,缠绕在他脖子上的镝丸也好奇地探出头来,凑近樱饼嗅了嗅。
“快尝尝看嘛!是我特制的,加了更多的糖哦!”蜜璃满眼期待地望着他,绿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着光。
‘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不,不是,这只是她太善良了,伊黑小芭内你好不要脸!’
这个面对凶残恶鬼都能做到心如止水的猎鬼人,此刻在特制樱饼和女孩那直率的目光注视下,内心陷入了幸福中,同时也进入了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的混乱状态。
而他的这份手足无措,完全被蜜璃解读成了:“伊黑先生是不是太感动了,激动得说不出话?”
她还真猜中了。
“咳咳......话说,你不是一直跟着炼狱先生吗,这次怎么不见他?”伊黑小芭内选择了最生硬的话题切换方式。
“杏寿郎师傅接到了别的任务啦,最近好像有一位柱大人有要务脱不开身,杏寿郎师傅的工作压力变大了呢~”
——
炼狱杏寿郎比任何人都清楚,炎之呼吸卷起的灼热旋风,刀锋破空时拖曳出的橘红轨迹,乃至敌人皮肤上绽开的焦黑伤痕——这些都并非真正的烈焰。
那是速度、是力量、是将呼吸法与剑技催动到极致时,空气剧烈摩擦,热血奔涌沸腾,以及炽烈意志共同构筑的幻象。
但今夜,在这座被血腥与哀嚎彻底吞噬的村庄里,他需要这“幻象”比真实的烈焰燃烧得更加炽热、更加耀眼。
下弦之肆·灼骨。
他的对手伫立在村中的焦土之上,身形高瘦怪异,肤色病态灰白,仿佛覆盖着一层洗刷不掉的炉灰。
恶鬼的十指细长如枯枝,指尖不断滴落着粘稠如同劣质糖浆般的液体——那既是他的血液,也是他致命的“燃料”。
“嘿嘿,又来了新的柴薪!”
灼骨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粗糙的砂纸在摩擦,“我最喜欢将杂质与金属一同焚烧殆尽的瞬间了,这些村民不耐烧......用猎鬼人来烧我的窑炉,再合适不过!!”
杏寿郎没有回应一个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部扩张到极限,血液在体内奔流加速,心脏如同巨鼓轰然擂响——全集中·炎之呼吸!
炽热的力量充斥四肢,杏寿郎脚下猛然发力,地面尘土炸开一圈气浪,身影已然化作出膛的炮弹,疾射而出!
“炎之呼吸·贰之型——上升炎天!”
刀锋由下而上,带着狂暴气势猛力上挑,极速斩击撕裂空气形成的灼热气浪与弧光,宛如一道逆冲的烈焰瀑布,狠狠轰向灼骨的胸膛!
“哈哈!炎之呼吸的猎鬼人!血鬼术·狱炎柩!”
灼骨发出怪异的笑声,双手向前一推,掌心中,两道粘稠的暗红燃料如水枪般狂喷而出,与杏寿郎的斩击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轰——!!!
燃料瞬间猛烈燃烧,化作两堵熊熊燃烧的火墙!
“唔——!会喷火的恶鬼吗!!”
杏寿郎的斩击冲入火墙,飞溅的燃料粘附在杏寿郎的羽织和裸露的皮肤上,像附骨之蛆般持续燃烧,带来钻心的刺痛。
灼骨在同一时间猛地一跺脚,地面上悄然铺洒的大量灰白色骨灰瞬间腾起,如同拥有生命一般迅猛地扑向杏寿郎的双脚!
“血鬼术·灰烬柩!”
骨灰接触到他鞋底的瞬间竟发出“喀喀”的声响,开始急速硬化,意图将他牢牢锁死在地面!
“休想!”
杏寿郎强行扭动腰身,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双脚从即将完全硬化的骨灰中拔出,身体向后急跃,顺势拍灭羽织上的几处火苗,但手臂和脸颊已新增了几处焦黑的灼伤,刺痛阵阵袭来。
“躲得挺快嘛......”灼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工匠打量珍贵胚料般的目光。
它双手挥舞,更多的燃料从刁钻的角度射向杏寿郎,同时灰白色的骨灰质如同活物般在地面蜿蜒爬行,伺机缠缚他的脚步,限制他的移动。
“叁之型·气炎万象!”杏寿郎划出炽热的火轮,刀锋切割空气,发出如同火车汽笛般的尖啸,带起的灼热气浪将周围燃烧的屋瓦吹得哐啷作响,暂时逼开了泼洒而来的燃料和骨灰。
“肆之型·盛炎的蜿蜒!”杏寿郎变换着曲折突进的路线,试图拉近距离,但灼骨在身前凝聚成厚实的灰烬护壁。
杏寿郎的刀狠狠斩在灰烬墙上,感觉却像砍进了致密湿重的沙堆,强大的劲力被层层吸收,只能在墙上留下深深的沟壑,难以将其彻底击破。
“哈哈哈哈!没用的!徒劳的挣扎!”
灼骨发出狂笑,趁着杏寿郎一刀斩入灰墙深处,“血鬼术·狱炎柩·三角闭锁!”
杏寿郎身体周围三个点位上的骨灰质骤然膨胀,从三个方向朝他猛力合围挤压!
而其内部,暗红的燃料早已注入完毕!
“——爆!”
轰!轰!轰!三次剧烈的爆炸几乎在同一刹那爆发!
刺目的火光与翻滚的灰烬瞬间将杏寿郎的身影完全吞没,灼骨的攻击以骨灰质为棺柩,注入“燃料”,瞬间完成致命的煅烧!
“伍之型·炎虎!”
一道身影带着焦烟和尘土,踉跄着从爆炸的烟尘中强行冲出。
杏寿郎在最后关头,将日轮刀挥舞得水泼不进,凭借狂暴的刀风勉强偏转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狱炎柩”,才从那爆炸的死亡缝隙中惊险挣脱。
他此刻的模样狼狈,破烂不堪的羽织半边被烧焦,脸上布满烟尘,身上多处焦黑,左臂更是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擦过,怕是已经骨折。
“很强的血鬼术!!攻防一体,几乎没有破绽!灰烬能吸收化解我的斩击,燃料防不胜防……”
父亲槙寿郎的期待、母亲瑠火的嘱托、村民的惨状、龙也大哥的鼓舞……无数画面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激烈碰撞、燃烧!
“炎之呼吸的本质……是照亮黑暗,是驱散邪祟,是守护生命的呼吸!我的剑,正是为了劈开这绝望的黑暗!”
“区区恶鬼,挡不住我!!!”
杏寿郎闭上眼睛,心脏在胸腔内狂跳——那是将全部的情感、全部的信念压缩到极致后,那颗心所迸发出的滚烫搏动!
“更集中、更锐利、更一往无前!!”
“突然开始自说自话,嗬嗬......是放弃了吗?”
灼骨决定施展最后的杰作,将整个广场化为他的终极熔炉,把这顽强的剑士连同那些苟延残喘的村民一同提纯!
它双臂猛地张开,粘稠如血的暗红燃料如同喷泉,从他全身狂涌喷射,泼洒向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沾物即燃,瞬间化作一片滔天火海!
与此同时,海量的灰白骨灰质如同雪崩般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汹涌蔓延堆积、急速塑形!
它要构筑一个覆盖村落一角的巨大灰烬穹顶,一个断绝所有逃生可能的巨型骨灰熔炉!
“睁大眼睛见证这终极的艺术吧——!血鬼术·狱炎柩·熔炉天地!”天空被火光映照得一片血红,空气灼热得每一次呼吸都灼痛肺腑。
幸存的村民们在远处的断壁残垣后瑟瑟发抖,绝望地看着那灰白色的恐怖“棺材”带着死亡的阴影,缓缓向他们合拢。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杏寿郎睁开了双眼,那对金红色的眼眸,亮得如同将天地间所有的火光都吸敛了进去。
所有的杂念、焦躁和身体的痛楚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一道贯穿的轨迹,一份守护的誓言。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杏寿郎动了,全身仿佛包围着灼热的业火,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像流星一般向前突进!双手紧握日轮刀,笔直地向前刺出!
“纳尼——!”灼骨的瞳孔骤然收缩!!
杏寿郎的日轮刀刀尖处,空气因无法承受而发出嗡鸣,那刀尖,亮起了一颗刺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白光点!
周围疯狂燃烧的火焰,似乎都被这股极致凝练的力量所牵引,火苗不约而同地微微朝着他刀尖的方向摇曳低伏。
炎之呼吸的形态,在这一刻完成了蜕变。
“炎之呼吸奥义·玖之型·炼狱!”杏寿郎的身影骤然消失了,化为了一道连接他与灼骨脖颈的,笔直而细长的炽白光线!
光线所过之处,正在合拢的厚重灰烬穹顶,被那极致凝聚的冲击波先行撕裂,尚未完全硬化便轰然崩解出巨大的缺口!泼洒拦截的燃料流,更是被刀刃的高温撕开!
灼骨只来得及吐出半个惊骇的音节,那道毁灭的火焰已无情地穿透了翻腾的火海与厚重的灰烬,穿透了它仓促间凝聚在前的最后一面厚盾,抵达了它的身前。
“锵——!”
杏寿郎的身影与它擦肩而过,在灼骨身后数米处显出身形,保持着刺击终结的姿态,浑身蒸腾着白色的热气。
他手中的日轮刀,刀尖那炽红的光芒缓缓黯淡。灼骨僵硬地低下头,其脖颈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空洞。
“嗬……嗬嗬……”它脸上那疯狂的笑容彻底僵住,“这才是最纯净的……燃烧……”
他的身体从那致命的空洞处开始迅速化为飘散的灰烬,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塔,飞速蔓延至全身。
新的炎柱,于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