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厅堂中炸响。众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一名李姓校尉猛地站起,伤口崩裂都浑然不觉:将军!那可是十几万条性命啊!
那我们的家人呢?!胡林双目赤红,我胡家三代为将,八十老母、妻儿老小都在京城!你们呢?你们的家眷又在何处?
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在场将领的家眷,大多都在朝廷掌控之下。
一位老将颤巍巍地跪下:将军......末将的孙儿刚满月......
我女儿下月就要出嫁了......
悲声四起,方才还激昂的气氛,此刻只剩下绝望。
胡林环视众人,声音嘶哑:明日......我等战死殉城,家人或可保全。若是投降......
他没说下去,但每个人都明白那后果。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胡林猛地拍案而起,声如洪钟:
“诸位!诸位不必如此,我军能战之人上有三千人马。
明日起招募城内青壮,老弱妇孺也可运送物资,拆掉城中房屋获取滚石擂木,再熬些金汁,定然将这东陵郡城守得固若金汤,区区贼军能奈我何!”
这番话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李姓校尉第一个反应过来,抹去眼泪高声道:将军说得对!咱们还有城墙之利,粮草也还充足,未必守不住!
那位刚提及孙子的老将也颤巍巍站起:老夫虽然年迈,还能开得动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群情顿时激愤起来。胡林见军心可用,立即下达一连串命令:
李校尉!你负责征召青壮,凡十四岁以上男子皆需参战!
张校尉!带你的人去拆城西那片废弃宅院,所有砖石木料全部运上城头!
王校尉!组织妇孺烧制金汁,在四门架起大锅!
众将领命而去。
天刚微亮,整个东陵郡城仿佛一个被惊醒的蜂巢,迅速行动起来。
随着军令所至,百姓非但没有恐慌,反而踊跃相助。男人们拆房运石,女人们生火做饭,连孩童都帮着传递箭矢。
东陵郡城内的百姓,之前早已被赵思远祸害的不轻,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生机,如今又有贼军来犯,哪还能忍?
一时之间,天色大亮不过一个多时辰。城头上堆满了滚木擂石,一口口大锅里沸腾着恶臭的金汁。三千守军加上新征召的五千青壮,竟然让这座危城焕发出惊人的生机。
城池之下,贼军大营。
两万吃过早饭后的混天军,稀稀拉拉的排列着军阵。不少士兵还在系着裤腰带,整理着歪斜的衣甲。
“他娘的,都给老子快点。一群废物,白瞎了这么好的装备。”熊图打马穿行在军营之内,手中皮鞭噼啪作响,抽在动作迟缓的士兵身上。
这些虽然装备精良,但多数是刚放下锄头不久的农民,军纪涣散。有人偷偷藏起刚发的干粮,有人对着城头指指点点,全然没有大战前的紧张。
一名校尉策马来到熊图身边,低声道:将军,探子回报,城中正在加紧备战,恐怕......
怕什么!熊图不屑地打断,一群乌合之众,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传令,第一波五千人攻城,半个时辰内给我拿下城头!
“呜呜呜——!”
随着战争号角吹响,混天军如同海啸一般,向着城头扑去。
五千士兵扛着云梯,乱哄哄地冲向城墙,喊杀声震天动地。
城头上,胡林冷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直到最前排的敌人进入百步之内,才猛地挥下令旗:
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混天军顿时倒下一片。但这些反贼确实凶悍,后面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很快就有数十架云梯搭上城墙。
滚石!李校尉在东门怒吼。
巨大的石块从城头砸落,云梯上的敌兵惨叫着坠落。有几人侥幸爬近垛口,立即被守军的长枪刺穿。
金汁!倒!
恶臭的沸液从城头泼下,被淋中的敌兵发出凄厉的哀嚎,皮肉瞬间溃烂。这惨状让后续的敌兵攻势一滞。
熊图在后方看得暴跳如雷:第二波跟上!后退者斩!
又五千生力军加入战场,攻势更加猛烈。一处垛口被敌兵突破,十几个守军与之展开白刃战。
跟我来!张校尉带着亲兵扑向缺口,刀光闪处,敌兵纷纷倒地。
就在战况最激烈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城中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冒着箭矢为守军运送石块、开水。有个老妇人甚至拎着一锅热油爬上城头,对着攀城的敌兵泼下。
娘!您怎么上来了!一个青壮惊呼。
我这身板,本就是该死的人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前拼命,我这老家伙又怎能坐得住?老身也要出力!老妇人说着,又拿起大勺泼下金汁。
这幕深深鼓舞了守军。连六旬老妇都如此英勇,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战斗持续到正午,混天军已折损两千余人,却连一处城墙都没能占领。
熊图气得亲自督战,却发现军心已疲。那些农民出身的士兵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开始畏缩不前。
将军,军师低声劝道,将士们又累又饿,不如先收兵......
收兵?熊图咬牙切齿,今日若拿不下此城,我熊图还有何颜面见人!
但他心里明白,这座看似摇摇欲坠的城池,其实比想象中坚固得多。
随后叹息一声说道:“鸣金收兵!”
而此时城头上,胡林看着暂时退却的敌军,终于松了口气。但他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两日后,熊图目光阴冷的看着城头之上。
一名校尉在一旁小声出声道:“将军,如今城头之上正规守军不足千余,青壮不足二千,咱们能战之兵上万,今日定能将这城池拿下。
“擂鼓点兵。”熊图一声令下。
“是!”校尉应声领命。
城墙之上,守城残军早已没了前日生机勃勃之色,哀嚎之声与绝望成为了主旋律。
与此同时,五十里外。
一条黑色长龙,正向着东陵郡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