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悠远感，他给自己和陈默各倒了一杯深红色的酒液，没管周然。
后者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剑气虽收敛，但右手始终虚握。
“奥林匹斯，天堂岛……戴安娜告诉你们的版本，充满了理想化的英雄史诗和父神的关爱，对吧？”
“很美好，可惜，真相往往更……现实，也更冰冷。”
他抿了一口酒，眼神望向窗外沉沉的雨夜，仿佛穿透了时空。
“即便是神，也并非全知全能。”
“我们拥有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但也清晰地感知到一种……终结的阴影。”
“诸神黄昏，并非北欧神话的专属。它像一个无法逃避的宿命，悬在所有神系头顶。”
“奥林匹斯，阿斯加德，高天原，乃至你们东方传说中的天庭……”
“你们称之绝天地通？”
“形式或许不同，但结局指向同一个方向”
“神明的力量衰退，与凡世的联系被切断，最终归于沉寂，或者被新的规则取代。”
陈默默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花生米的红皮，眼神若有所思。
阿瑞斯的话印证了他长久以来的猜测和观察。
从阿努比斯为了自由选择自我终结的“死亡”，再到那些被系统模糊处理或刻意忽略的神话时代背景故事……
碎片正在拼凑。
他缓缓开口：“的确，几乎所有神话的终点，都指向衰亡或隔绝。”
“像河流终将汇入大海，神的命运，似乎也注定要流向名为平凡或消亡的终点。”
“正是如此。”
阿瑞斯赞赏地看了陈默一眼，“我们想尽了办法，试图延缓甚至逆转这个过程。”
“寻找新的信仰源泉？开辟独立的神域？与其他神系结盟或战争？都试过了。”
“直到……彻底绝望的边缘。”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然后呢？”
周然忍不住追问，她虽然警惕，但阿瑞斯描绘的图景太过宏大和沉重，触及了她认知的边界。
“然后，”
阿瑞斯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敬畏，“一个存在找到了我们。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甚至无法确定其形态的神秘存在。”
“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段信息流，一种超越我们认知维度的意志。”
“它告诉我们，危机与机遇并存于未来。”
“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动的未来。”
“我们起初是怀疑的，甚至是恐惧的。”
“但祂展现的力量……或者说，祂揭示的可能性，让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被迫相信祂的指引。”
陈默的心跳微微加速。
神秘存在？
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甚至无法确定其形态？
这描述……破案了，是xxN！
阿瑞斯继续道，“然后，变故发生了。”
“不是渐进式的，是颠覆性的。无数个原本独立的世界，无数条平行的时间线，在一种难以想象的伟力作用下，轰然碰撞，挤压，融合！”
“就像无数块破碎的镜子被强行粘合在一起。”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混乱降临，但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晰。”
“清晰？”陈默皱眉。
“命运的清晰。”
阿瑞斯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仿佛在回忆那个震撼的时刻。
“在融合的冲击中，我们这些身处漩涡中心的神明，被动地接收到了大量来自其他世界，其他时间线的信息碎片。”
“更重要的是，我们感知到了……剧本。”
“剧本？！”
陈默和周然同时失声。
“是的，剧本。”
阿瑞斯肯定地点点头，他再次尝试用筷子夹花生米，这次熟练了些。
“不是具体的文字，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预知的轨迹感。”
“我们明白了自己在这个融合后世界中的角色和结局。”
“就像……提前看了一场关于自己命运的电影预告片。”
他看向陈默，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
“比如我，阿瑞斯，战争之神。我的剧本清晰地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我会被我的‘妹妹’，天堂岛的戴安娜，亲手杀死。”
房间内一片死寂。
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猛地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死死盯着阿瑞斯，眼中电光再次不受控制地一闪而逝，“你们……摆脱了游戏的控制？！”
他差点脱口而出“Npc觉醒”，硬生生刹住了车。
这是最核心的猜测！
如果神明能感知到剧本，是否意味着他们挣脱了系统预设的“角色”？
周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信息量太大，太颠覆了！
她感觉脑袋痒痒的，好像要长脑子了！
阿瑞斯优雅地放下筷子，拿起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深红的液体，对陈默的激烈反应似乎早有预料。
他摇了摇头，纠正道：“不，陈默先生，你说错了顺序。”
“或者说，你颠倒了因果。”
“这个世界，它先是真实存在的，然后，才是被某种规则覆盖，呈现出你所理解的游戏形态。”
“我们感知到的剧本，是这个融合后世界既定命运轨迹的显化，是更高层面规则运行的既定程序，而非你们外来者所操控的游戏角色设定。”
“先是真实……然后才是游戏……”
陈默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周然真的要长脑子了，还没上一个真相中爬出来，又被另一个真相砸晕。
窗外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噼啪作响，这熟悉的白噪音此刻却让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早就确认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远超游戏范畴，从那些Npc鲜活的情感到死亡带来的沉重感，从阿努比斯的“自由”到时间线的错乱……
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一个被设定为“反派boSS”的Npc口中，如此直白地讨论“剧情”和“剧本”。
这感觉荒诞又惊悚。
他缓缓坐回床沿，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
浓郁复杂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冰凉。
他苦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
“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Npc坐在一起讨论剧情走向。”
“这体验……真他妈的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