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握笔的手微微发抖。他知道林大人说得对,可那些被背叛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又想那日在山林,他同苏如烟说:“日后必高中状元,风光迎娶她”,如今佳人不在,着实没了念想。
笔杆在他手中折断,尖锐的木刺扎入掌心,鲜血渗出。秦墨却感觉不到疼痛,比起心里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
秦公子!巡考的衙役见状急忙跑来,您这是...
无碍。秦墨用帕子裹住伤口,声音嘶哑,请再给我一支笔。
衙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来一支新笔。秦墨道谢后,重新看向试卷。血珠从帕子边缘渗出,在宣纸上留下几朵暗红的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影西斜。秦墨终于勉强完成了第一道题的作答,但字迹潦草,内容平平,与他往日的水平相去甚远。当他翻开第二道五经题时,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诗经·邶风》有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试论之。
这题目仿佛上天刻意的嘲弄。秦墨的视线模糊了,他看见的不是试卷上的文字,苏如烟与孟远的私情,此时的话语多么的讽刺。
一滴泪砸在试卷上,墨迹晕染开来。秦墨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他颤抖着提笔,写下第一个字,却发现自己写的是而非答题内容。他急忙涂掉,纸面顿时污浊一片。
铛——
今日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秦墨茫然抬头,发现自己的试卷上只胡乱写了几行字,根本无法成文。他木然地收拾考具,随着其他考生走出号舍。
贡院外,夕阳如血。秦墨站在台阶上,看见孟远正与其他人谈笑风生,显然考得不错。苏如烟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等候,见孟远出来,立刻迎上去,递上手帕为他拭汗。
秦墨转身欲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秦公子留步。
他回头,看见林大人站在廊下,示意他过去。秦墨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近,行了一礼。
学生惭愧...
林大人打量着他憔悴的面容和血迹斑斑的衣袖,突然问道:是因为那个女子吗?
秦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讶。
老夫年轻时也曾...林大人望向远处,目光悠远,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为儿女私情毁了一生前程?
秦墨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明日还有两场考试。林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好好休息。记住,真正的君子,是能战胜自己软弱的人。
回到秦府,秦墨瘫倒在床。房间角落里堆着他数月来写下的诗稿,字字血泪。他摸出胸前的玉佩,在昏暗的烛光下,玉上的并蒂莲纹依然清晰可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秦墨轻声念着考题,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哽咽,好一个与子偕老
他将玉佩高高举起,想要摔碎,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他还是舍不得,玉佩缓缓放回胸前。
秦墨坐起身,重新铺开纸张,磨墨执笔。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斑白的鬓角上,也照在那渐渐坚定起来的笔尖上。
明日...秦墨低声自语,明日定要重新来过。
墨汁在纸上晕开,这一次,字迹清晰而有力。窗外秋风呜咽,像是为这个被情所伤却又挣扎着站起的灵魂唱一曲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