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楚倾云所料,东宫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珍贵的瓷器碎片铺了满地,裴承昱面目狰狞,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仿佛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他刚刚砸碎了手边能碰到的一切东西。
“废物!一群废物!!”他嘶声咆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五万大军!秦昊那个老匹夫是吃屎的吗?!竟然被裴衔打得全军覆没!割地求和!称臣纳贡!他怎么不去死!!”
他原本指望借邶军之手除掉裴衔这个心腹大患,甚至暗中许诺了秦昊不少好处。结果呢?裴衔不仅没死,反而踩着邶军的尸骨和皇子的耻辱,携着泼天之功凯旋!声望如日中天!相比之下,他这个因为“德行有亏”被禁足东宫的太子,简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还有那个楚倾云!一想到那个女人,裴承昱更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她突然在凛州城下反擒了秦玦,乱了秦昊阵脚,裴衔怎么可能那么快稳住局势?说不定早就城破人亡了!还有后来……她竟然敢带兵堵在东宫门口!让他颜面扫地!还有那场伏杀,竟然也让她侥幸逃脱了!
“还有母后派去的那些人!也是废物!连个女人都杀不了!”裴承昱猛地将一张梨花木小几踹翻,“黑甲卫!裴衔竟然敢把黑甲卫调给她!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有没有父皇!”
殿内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无人敢出声劝慰。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一个心腹太监连滚爬爬地过来,抱住他的腿,“气大伤身啊殿下!如今宸王刚立大功,风头正盛,陛下又……咱们得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怎么计议?!”裴承昱一脚将他踹开,双目赤红,“他现在就差把刀架在本宫脖子上了!还有那个楚倾云,那个贱人!本宫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小心翼翼的通传:“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了。”
裴承昱猛地收声,强行压下沸腾的怒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咬牙切齿道:“让他进来!”
来的依旧是皇后身边那位心腹嬷嬷。她看到满殿狼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行礼:“殿下,娘娘让老奴来问殿下安,并嘱托殿下,越是此时,越需静心忍耐,切不可自乱阵脚,授人以柄。”
“忍耐?母后还要本宫忍耐到几时?!”裴承昱低吼道,“再忍下去,这东宫都要换人了!”
嬷嬷垂眸,声音压得更低:“娘娘说了,宸王功高,陛下虽喜,亦必心存忌惮。殿下您仍是国之储君,名分早定,只要不犯大错,陛下不会轻易动摇国本。当前之要,一是静待陛下对宸王的封赏,二是……需设法挽回圣心,重塑贤名。”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娘娘还问,那位楚奉仪……近来可还‘安分’?她毕竟是楚家的人,或许……还能有些用处。”
裴承昱闻言,暴躁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楚婉清……那个愚蠢恶毒的女人!他本来都快忘了东宫还有这么个玩意儿了。
是了,楚婉清再不堪,也是楚巍然的女儿,楚倾云的妹妹。虽然楚家明显更看重楚倾云,但这层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而且,楚婉清对楚倾云的恨意,可是实实在在的。
“回去禀告母后,本宫知道了。”裴承昱的语气平静了些,却更显冰冷,“让她放心,本宫知道该怎么做。”
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躬身退下。
裴承昱在原地站了半晌,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扭曲的笑容。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冷声道:“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摆驾,去落梅苑。”
落梅苑是东宫最偏僻破败的一处院落,楚婉清就被安置在那里。
此时的楚婉清,早已没了往日侯府小姐的骄纵模样,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地坐在窗前。她被抬进东宫后,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最初太子还会来折辱打骂她出气,后来连打骂都懒得来了,直接将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如同弃履。吃穿用度甚至不如得脸的宫女,受尽白眼和欺辱。
听到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太子殿下驾到”的通传声,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恐地站起身,不知所措。
裴承昱缓步走进这间简陋的屋子,嫌弃地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他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的女人,仿佛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
“看来,你在这儿过得并不好。”裴承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楚婉清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殿…殿下……”
“想不想离开这里?想不想……报复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人?”裴承昱俯下身,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诱惑。
楚婉清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一丝渴望:“想!奴婢想!求殿下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做牛做马……”
“很好。”裴承昱满意地笑了,“从现在起,你会‘病’了,病得很重,需要亲人探望。本宫会‘开恩’,允许你姐姐安平县主入东宫探视。”
楚婉清愣住了。
裴承昱继续道:“等她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诉苦,哀求,忏悔……怎么让她心软,怎么让她放松警惕,就怎么做。毕竟,你们是‘亲姐妹’嘛。”
他拍了拍楚婉清的脸,力道不轻,留下红印:“只要你办好这件事,让本宫满意,以后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否则……”他语气骤然变冷,“这落梅苑,就是你的棺材!”
楚婉清吓得浑身冰凉,连忙磕头:“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办好!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裴承昱直起身,脸上带着一切尽在掌控的冷笑。
楚倾云,你不是重情义吗?不是能言善辩吗? 本宫倒要看看,面对你这可怜妹妹的‘临终忏悔’,你这出戏,还唱不唱得下去!
一颗新的、恶毒的棋子,再次被摆上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