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裴衔自滇南发来的八百里加急捷报,安静地躺在御书房宽大的龙案上。皇帝已反复看了两遍,指尖轻轻敲击着那份奏报,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若有所思。殿内檀香袅袅,寂静无声。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对侍立在侧的贴身大太监吩咐道:“去,请天工夫人入宫朕,有事与她相商。”
这道口谕让大太监心中微震,陛下竟要单独召见天工夫人商议国事?此等殊荣与信任,非同小可。他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应下,亲自前去传旨。
约莫一个时辰后,楚倾云奉召入宫,来到了气氛肃穆的御书房。她依礼参拜,神色平静从容。
“倾云来了,不必多礼。”皇帝语气温和,示意她起身,并将龙案上的捷报推近了些,“衔儿的捷报,你看看吧。”
楚倾云双手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奏报内容与她预料的相差无几,明面上褒奖边军,暗里坐实了段凌风的罪名。她看完后,将捷报轻轻放回原处,静待皇帝的下文。
皇帝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脸,直接问道:“捷报已至,段凌风也已仓惶离京。依你之见,后续之事,当如何处置最为妥当?大军是撤是留?对南诏,是该穷追猛打,还是见好就收?”
楚倾云略一沉吟,抬眸迎上皇帝探究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沉稳:“回陛下,臣以为,此刻不宜大军尽撤。王爷可奉旨凯旋回京,接受封赏,以安民心,彰陛下恩威。但滇南前线之主力,当依旧陈兵边境,保持威慑之势。”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详细说说。”
“陛下,”楚倾云分析道,“段凌风虽败走,但南诏国内态度未明。若我军此时全面后撤,恐被南诏误判为怯懦或无力久战,反而助长其国内主战派气焰。如今证据确凿,理在我方,大军压境,正是施加压力、迫使其妥协的最佳时机。王爷回京,可显我朝不愿轻启战端之仁;大军不退,则是明示我朝扞卫疆土、追究到底之决心。此为,张弛有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事本是段凌风挑衅在先,我朝乃自卫反击。如今球已踢回南诏脚下,是战是和,是接受矿产合作以息事宁人,还是顽抗到底赌上国运,选择权在他们。我们只需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即可。若其识趣,则边境可开互市,资源可通;若其不智,那我大军枕戈待旦,顺势而下,亦名正言顺。”
皇帝听完,抚掌轻叹:“妙!甚妙!张弛有道,静观其变……倾云此言,深得朕心!”他眼中满是赞赏,“如此一来,既全了周朝上国的气度,又将主动权牢牢握于手中,更让南诏进退维谷,压力倍增。好,就依此策!”
皇帝当即下旨:敕令宸王裴衔接旨后,即刻率领部分亲卫班师回京,滇南前线大军仍由得力副将统辖,严守边境,保持战备状态,以待后命。
楚倾云这一策,将军事威慑与政治谈判完美结合,既避免了长期大军远征的消耗,又将压力持续施加于南诏,为大周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和主动权。皇帝看着眼前这个智珠在握的女子,心中愈发坚定:此女,必是辅佐裴衔、稳固江山的绝佳助力!经此一事,再无人能质疑她的资格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