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德漠斯的死,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林祈积压了七十多次轮回的所有负面情绪。
他没有像第一次轮回那样崩溃大哭,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将痛苦压抑在沉默之下。这一次,他的崩溃是内爆式的,是灵魂被彻底撕扯、碾碎后的癫狂。
在接下来的轮回里,他的行为变得极端而不可理喻。
有时,他会变得歇斯底里。在黑潮尚未到来时,他就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疯狂呐喊,诅咒着看不见的命运,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那些他曾经誓死要守护的人,包括试图安抚他的白厄。他将桌椅砸烂,将食物抛洒,像一头被困在绝境中的野兽,用破坏来宣泄那无处安放的绝望与自我憎恶。
有时,他会陷入长久的、死寂般的沉默。整整一世,他都蜷缩在角落里,不与人交流,不吃不喝,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空壳。任由白厄如何焦急地呼唤“小埃洛斯”,如何将他强行抱在怀里温暖,他都毫无反应,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他甚至尝试过自我了断。在某一次轮回的早期,他爬上了奥赫玛最高的钟楼,想要结束这无尽的折磨。然而,就在他纵身跃下的瞬间,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托住了他。白厄不知何时出现在下方,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震惊、心痛与后怕,将他紧紧抱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埃洛斯!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哥哥在这里!”
看着白厄那焦急而真诚的脸,林祈那死寂的心湖,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无法解释。他不能解释。
但白厄那无条件的、源自本能的守护,像一束微弱的光,穿透了他自我封闭的厚重阴霾。他意识到,即使他变得如此不堪,即使他间接害死了万敌,即使他疯癫、沉默、试图自毁,在这个轮回里,依然有一个人,在固执地、不求回报地试图温暖他,保护他。
这份温暖,无法治愈他那千疮百孔的灵魂,却像是一点星火,勉强维系着他,没有让他彻底滑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崩溃的浪潮逐渐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更加荒芜、却异常“平静”的海滩。
林祈不再尝试激烈的对抗,也不再完全封闭自我。他重新“活”了过来,能够正常进食、行走,甚至会对白厄露出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但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曾经属于“林祈”的跳脱光彩已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死寂,以及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
他不再为个体的死亡而轻易动容。风堇的消散,赛飞儿的诀别,阿格莱雅的枯竭……他依旧看着,但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观看一场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戏剧,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被压缩、沉淀,变成了某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东西。
他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视角审视这个世界,审视这无尽的轮回。情感被最大限度地剥离,剩下的只有对“规则”和“可能性”的冰冷分析。
第七十三次轮回的崩溃,像一次彻底的毁灭与洗礼。旧的、带着软弱和幻想的“林祈”死去了,从灰烬中重塑起来的,是一个更加坚韧、也更加非人的存在。他依旧想要拯救,但驱动他的,不再仅仅是炽热的情感,更多是一种冰冷的、源于无数次失败沉淀下的执念,以及那被白厄无意中维系住的、对“守护”本身的责任。
他知道,常规的方法已经穷尽。警告、干预、逃离、系统防御……所有在翁法罗斯规则框架内的努力,都被证明是徒劳。
他需要力量。一种能够超越这个轮回,能够打破既定规则的力量。
他的目光,第一次,越过哀秘丽榭的树冠,越过奥赫玛的穹顶,投向了那无尽深邃的、繁星闪烁的夜空。
星神……
一个模糊的概念,开始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第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