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云的速度比预想中更快。
那些闪烁着诡异荧光的微小颗粒,在接近飞船时突然加速,如同暴雨般撞击在能量护盾上,发出密集的“滋滋”声。护盾的能量读数开始缓慢但持续地下降——这些孢子竟然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和能量吸取特性。
“护盾损耗百分之三!还在上升!”铁尔南盯着控制面板,脸色难看,“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
更麻烦的是后续。那些孢子附着在护盾上后,并没有被弹开或消灭,反而开始…生长。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收着护盾能量,迅速膨胀、拉长,形成一根根恶心的、半透明的肉质触须,反过来缠绕、包裹护盾,进一步加剧能量消耗。
与此同时,星球表面,那些集结的虫群有了新动作。大量飞虫型个体从菌毯孔洞中喷涌而出,它们背后展开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的膜翅,嗡嗡作响地汇集成一片黑压压的“虫云”,朝着飞船扑来。地面上的爬行类虫群则开始互相堆叠、融合,几个呼吸间就形成了数头高达数十米、由无数虫体拼接而成的、形态不定的“巨虫”,它们迈开由无数节肢构成的粗腿,竟然凭空跃起,如同炮弹般朝飞船砸来!
“它们想把我们拖下去!”铁尔南吼道,“打不打?再不打护盾要撑不住了!”
泰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眼前这噩梦般的景象只是训练靶场上的全息投影。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金色眼眸中的光芒愈发凝练。
“切换攻击模式。清除孢子,优先击溃虫云。”他的指令简洁清晰,“不要被巨虫纠缠,保持高度。”
话音未落,泰罗的突击艇已经率先开火。数道精准的高能射线扫过护盾表面,将那些正在生长的孢子触须齐根切断、汽化。同时,艇身两侧的脉冲发生器启动,释放出大范围的电磁震荡波。这种攻击对装甲厚重的目标效果一般,但对依靠生物电信号协调行动的虫群来说却是致命的——首当其冲的飞虫云团如同被无形大手搅动,瞬间乱作一团,大量飞虫失去控制,互相撞击、坠落。
“漂亮!”铁尔南见状,也立刻操纵自己的破船加入战斗。他的船虽然老旧,但武器系统当年可是下了血本改装过的。两门老式但威力巨大的粒子炮发出沉闷的轰鸣,粗壮的光束横扫,将几头试图靠近的“巨虫”轰得汁液横飞,肢体断裂。但惊人的是,那些被打散的虫体残骸并没有死去,反而在坠落过程中就开始蠕动、再生,甚至彼此吸引、重新聚合!
“打不死?!这玩意儿是史莱姆成精了吗?!”铁尔南看得眼皮直跳。
“它们的生命形态已经高度‘繁育’化。”泰罗冷静地分析着战场数据,“常规的破坏只能暂时打散其结构,只要核心能量源——也就是那块碎片——还在提供支持,它们就能无限再生、重组。必须摧毁或切断其与碎片之间的连接。”
他调出对星球能量流动的实时扫描图。图像显示,所有虫群和菌毯的能量脉络,最终都汇集向星球地核处的那个强信号源。那里就像一颗搏动的心脏,不断将庞大的“繁育”之力泵向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需要深入核心。”泰罗做出判断,“外层清理毫无意义。”
“深入?!”铁尔南差点跳起来,“你疯啦?就咱们这两条破船,往那肉丸子星球里钻?进去还不被活活‘繁殖’掉?!”
“你的船留下,在外层轨道牵制,制造混乱,吸引注意。”泰罗已经开始调整突击艇的配置,将大部分能量分配到护盾和穿透武器上,“我用突击艇强突。小型目标,速度快,灵活。碎片的核心防御,应该针对大型入侵。”
“你一个人?!”铁尔南急了,“不行!太危险了!至少老子跟你一起…”
“你的船进不去。”泰罗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外层牵制是关键。如果我在内部失去信号,或者…没能出来。你带着已经收集的碎片立刻撤离,前往下一个坐标。”
铁尔南张着嘴,看着泰罗那张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知道这家伙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太了解这种表情了——跟当初哈摩尼亚决定发射希望之矢时,简直一模一样。
“… … 他娘的!”铁尔南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行!你去!老子给你把风!但你要是敢就这么没了,老子…老子追到翁法罗斯也要把你骂活过来!”
泰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突击艇的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护盾重新调整,以牺牲覆盖面积为代价,大幅增强了前端的防御强度。泰罗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握住操控杆。
“开始行动。”
话音落下,突击艇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不再理会周围纠缠的虫群和孢子,笔直地朝着星球表面那蠕动着的菌毯俯冲而去!
铁尔南咬着牙,将满腔的担忧和火气都发泄到了炮火上。他的破船如同发了疯的豪猪,将所有能用的武器全功率开启,对着星球表面狂轰滥炸,专门挑那些虫群密集和正在融合巨虫的区域打,尽可能地制造混乱和吸引仇恨。
泰罗的突击艇在俯冲过程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越接近星球表面,那种混乱的生命能量场就越强,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撕扯、挤压着飞船。菌毯感应到高速接近的入侵者,表面瞬间隆起无数尖锐的肉质尖刺,同时喷出更多、更浓稠的孢子云和酸液。
突击艇在泰罗精准的操控下,如同刀尖上跳舞,以毫厘之差避开最致命的攻击,实在避不开的就用强化过的前端护盾硬扛。护盾能量在飞速消耗,船体也不断传来被酸液腐蚀和撞击的警报。
距离地表还有数千米时,菌毯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仿佛一张深渊巨口,里面不是黑暗,而是翻涌着黏稠液体和无数蠕动影子的、散发着高温和恶臭的“通道”。这显然不是什么欢迎仪式,而是星球自身的防御机制——它想把这入侵者吞进去,消化掉,或者…同化掉。
泰罗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将引擎功率推到极限,主动冲进了那张“巨口”!
眼前瞬间被粘稠的黑暗和无法形容的恶心触感所包围。突击艇的外壳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腐蚀声,探测器显示周围充满了高活性的生物质和消化酶。但这恰恰是泰罗计算好的路径——与其在表面与无穷无尽的菌毯和虫群消耗,不如直接沿着这“消化道”,直插核心!
他凭借着对碎片能量源的敏锐感知,在错综复杂的生物管道网络中艰难穿行,不时用高能射线轰开前方增生的肉壁障碍。周围的“墙壁”上,不时有未成形或畸形的虫胚试图扑向飞船,都被精准点射清除。
这趟旅程比预想的还要漫长和艰难。星球内部仿佛一个巨大的生物工厂,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繁育”的力量。泰罗甚至看到,一些被击碎的虫体残渣,在落回肉壁后,很快就被吸收、重组,生成新的、更适应当前环境的防御单位。
不能再拖下去了。
泰罗眼神一凛,突击艇前端的主炮开始充能,目标是前方一处能量反应最集中、肉壁也最厚实的区域。那里,就是通往核心的最后屏障。
“嗡——!”
刺目的光束撕裂了黑暗和血肉,轰开了最后一道障碍。
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跳动的“腔室”。腔室的中央,悬浮着一枚暗红色的、如同心脏般不断搏动、表面布满脉络状凸起的晶体。那就是“繁育”的贤者之石。但它的状态极其异常,不再是一块安静的石头,而是仿佛拥有了自己狂暴的生命意志。无数粗大的、半透明的能量脉管从晶体中延伸出来,如同树根般扎入腔室周围的肉壁,又通过肉壁连接着整个星球的生态网络。
泰罗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混乱、贪婪、永不知足的繁殖冲动,正从晶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这股力量已经彻底失控,它没有思想,没有目的,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分裂,增殖,填满一切空间。
就在泰罗闯入腔室的瞬间,那枚暗红晶体猛地一颤,发出了一阵无声但直击灵魂的尖啸!整个腔室的肉壁剧烈蠕动,更多的能量脉管从晶体中爆射而出,如同触手般朝着突击艇缠绕过来!同时,腔室各处肉壁上裂开无数孔洞,海量新生的、形态更加狰狞的防御型虫群喷涌而出,瞬间填满了有限的空间!
这碎片,在拒绝。用最本能、最狂暴的方式,拒绝被回收,拒绝被“剥夺”它无限繁殖的权利。
泰罗的突击艇在狭小的腔室内艰难闪避,不断用火力清除逼近的虫群和触手。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淡漠。
“无智的孽物。”他低声自语,不再有任何犹豫,“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金色眼眸中,猎杀的光芒亮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