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大典后,王泽的生活似乎归于平静。他卸去了军职和临时差遣,每日往来于东宫、格物院和弘文馆之间,教导太子李治,整理格物典籍,偶尔参与一些朝政咨询,多是关于工部革新、财政优化、边疆屯垦等实务议题,对核心权力争斗敬而远之。
渭南县公的府邸比侯府更加宽敞,但陈设依旧简朴。长乐公主(如今是县公夫人)将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偶尔接待程咬金、尉迟敬德等老将,或是格物院的学子,日子过得充实而安宁。
朝堂上,关于王泽的议论渐渐平息。他的低调和“退出”姿态,让许多人放下心来。长孙无忌等人依旧掌控着朝政大局,与王泽在具体事务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合作关系。李世民对王泽的表现显然十分满意,赏赐不时,信任依旧,只是不再赋予其涉及兵权和核心人事的权柄。
贞观十年,李世民健康状况偶有反复。在一次病后,他召王泽入宫密谈。
“王泽,朕的身体,自己清楚。”李世民靠在榻上,语气平静,“太子仁厚,然年少,朕放心不下。长孙无忌等,是老成谋国之臣,可托付社稷。但你不同,你年轻,有锐气,懂变通,看得远。朕要你答应朕,无论将来朝局如何变化,你须尽心竭力,辅佐太子,护我大唐江山稳固,保我贞观新政,得以延续。”
这是近乎托孤的嘱托。王泽伏地,郑重道:“陛下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臣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辅佐太子殿下,护我大唐国本,使我贞观盛世,光耀千秋!”
李世民欣慰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去吧,好好教导太子,也好好整理你的学问。朕希望,后世提起贞观,不止有文治武功,还有……格物开新。”
“臣,遵旨!”
此后数年,王泽更加专注于格物院的建设与人才的培养。他亲自编写了《格物基础》、《算术精要》、《营造法式新编》等教材,面向寒门和匠户子弟招生规模不断扩大,甚至吸引了一些世家子弟好奇前来。格物院毕业的学生,或进入将作监、少府监、户部、工部等实务部门,或回到地方推广新技术,逐渐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实务派”力量。
太子李治在王泽及长孙无忌等人的教导下,日渐成熟,虽性情依旧宽仁,但在处理政务上已渐有主见,尤其对王泽倡导的“务实”、“富民”理念颇为认同。
贞观十五年,李世民在一次秋狩后风寒加重,缠绵病榻。弥留之际,他将长孙无忌、褚遂良、王泽召至榻前,指着侍立在旁的太子李治:“此子仁孝,公等所知。望善辅导之,勿负朕望!”又特意看了王泽一眼,眼神中充满嘱托。
三日后,一代英主李世民驾崩,庙号太宗。太子李治即位,是为唐高宗。
新皇登基,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受遗诏辅政,权势更盛。王泽被加封为太子太傅(荣誉衔),仍领格物院,参议朝政,但更加超然,多提建议,少涉具体纷争。他深知,在新旧权力交替、朝局微妙之时,自己这个身份特殊、曾功高震主的前朝重臣,更需要谨慎。
时光荏苒,又是十年过去。
长安城,格物院最深处的“观星阁”内,白发已生的王泽,站在一幅巨大的、根据多年来航海探索和多方资料汇总绘制的《寰宇海陆堪舆图》前。地图上,大唐的疆域被详细标注,而更广阔的海洋、隐约的其它大洲轮廓(如澳洲、美洲的初步猜想),也被以虚线勾勒。
他的身边,围着十几名格物院最出色的年轻学子,他们中有精通算学的,有擅长造船的,有痴迷天文的,有致力于地理探索的。人人眼中都闪烁着求知与渴望的光芒。
“我们脚下的土地,并非世界的全部。”王泽的声音苍老却清晰,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广阔海洋,“大海之外,更有大洲。南方有巨陆,矿藏丰饶,物种奇特;东方远渡重洋,亦有沃土。我大唐如今海船之利,甲于天下,水军之雄,冠绝四海。然目光若只局限于陆上疆域之争,便是画地为牢。”
他转过身,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看到了未来无限的可能。
“陆上疆域,终有尽时;海上征途,方无涯际。我辈格物之人,所求不应仅是改良几件工具,增加几分产量,更应胸怀天下,探索未知,将华夏文明之光,播撒到更远的地方。这,才是格物致用的真义,才是……我大唐未来真正的兴盛之道!”
窗外,夕阳如火,将天空染成壮丽的橘红色。更远处,渭水码头上,最新一代的远洋宝船“贞观号”(第三代)正在做出航前的最后准备,它的目标,是探索南方传说中的“巨洲”。
一名学子激动地问:“院令,我们真的能到达那些地方吗?”
王泽望向窗外,望向那艘即将启航的巨舰,脸上露出平和而深邃的笑容: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