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清冷的贤妃此刻面容扭曲,十指死死掐住冯兰芷的脖颈,满殿妃嫔惊得忘了呼吸。
皇后最先回过神来,厉声喝道:还不快把她们拉开!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几个嬷嬷慌忙上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贤妃的手掰开。
冯兰芷捂着脖颈剧烈呛咳,泪水涟涟地跪伏在地:贤妃娘娘明鉴!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二公主啊!妾不过是见福充容的香囊精巧,才想着做一个给二公主玩。
淑妃指了指案上的香囊:“冯妹妹这话倒奇了,既是给二公主的,怎的倒用了嫔妃的规制?”
冯兰芷凄然一笑:“妾如今这般境况,哪还配使唤殿中省的匠人?这是拿着妾自己的香囊改的,上头的珊瑚珠子也是从首饰上拆的,自然比不得福充容的精致,不过是感念着贤妃娘娘往日对妾的照顾,想略尽份心意罢了。”
福充容指尖直戳到冯兰芷面前:“好个贱人!居然敢利用本宫的香囊作筏子害人,如今东窗事发,还想让本宫替你担这谋害皇嗣的罪名不成?!”
冯兰芷惊惶地往后缩了缩:“妾冤枉!那香囊是您的,妾连碰都没碰过,如何能做手脚?”
“定是你这贱人勾结绿蕊那吃里扒外的奴才,合起伙来陷害本宫!”
冯兰芷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皇上、娘娘明鉴!妾素来与福充容并无走动,如何能与她宫里的宫人们勾结?什么绿蕊红蕊的,妾连听都未曾听过!”
张御女闻言指尖一颤,慌忙垂下眼掩饰神色。
前两日夜里秋意突然找到了她,问她在春锦阁里有没有可用之人,又与她说了番栽赃的计策,原本以为今日二公主拿走香囊是个意外,此时她才知道秋意根本没说实话。
据秋意那夜透露,她们会在福充容的香囊里下药,同时在二皇子那边动些手脚。待到事发时,所有证据都会指向福充容。
张御女听得这个计划,心中暗喜——这与她所想不谋而合,口中假惺惺嘱咐着“万万不可真伤了二皇子”,便将绿蕊引荐给秋意。
这些时日她假意关怀,又是送药又是赠银钱,早把绿蕊捏在了手心里。
她原打算让绿蕊去御前顶罪,可冯兰芷却摇头道:罪奴司的七十二道刑罚,谁能保证她熬得住?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翻供。
张御女觉得此话在理。次日便命春杏陪着她演了出苦肉计,绿蕊果然中计,为报救命之恩甘愿赴死。
可谁曾想,冯兰芷动的根本就不是二皇子,而是贤妃的二公主!难怪当初她追问皇子那边的安排时,冯兰芷总是含笑推说:妹妹知道得越少,才越安全呢。
原来是防着她察觉这偷天换日的毒计。
眼下听她提起绿蕊,张御女心头猛跳,随即又暗自庆幸,还好绿蕊已经死了,怎么都不可能把她供出来了。
与绿蕊同住的宫女伏跪在地:“绿蕊平日里侍奉香料,免不了有些烫伤什么的,从前都是硬熬着。可近些时日却有药可用了,绿蕊心善,也给奴婢用过两回。那药瓶是用上好的白瓷做的,瞧着是主子们才用得起的物件……奴婢、奴婢也多嘴问过,绿蕊只说是、是菩萨心肠的人赏给她的……”
张御女指尖微微放松,幸好她一早叮嘱过绿蕊,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给她送药的事,以免福充容越发不喜。
这宫女的话虽能证明绿蕊确实是受人指使对香囊动了手脚,但却并不知道是谁。就如隔雾看花——只能瞧见个影儿,却抓不住真身。
冯兰芷与福充容没有来往,按理说并没机会接触对方宫中的侍香宫女。可反过来想,二人积怨已久,也不能排除冯兰芷私底下收买宫人的可能。
此事一时间倒僵持了起来,众妃嫔的目光在冯兰芷与福充容之间来回游移。
冯兰芷流着泪喊冤,福充容气得几乎将帕子都绞烂了,若不是皇上在,只怕她早就对冯兰芷动手了。
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罪奴司总管疾步入内:“启禀皇上,蓬莱阁值守太监小林子招供,昨夜冯才人曾带着贴身宫女去过蓬莱阁。”
小林子抖如筛糠:“冯才人昨儿夜里说、说今晨不能登阁祈福,塞给奴才一百两银子,只求趁着夜色偷偷上去看一眼。”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奴才、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就带着她上去转了一圈,统共不到一刻钟就下来了……奴才罪该万死,皇上饶命啊!”
冯兰芷倒也坦然:“妾昨夜确实去过蓬莱阁,可这奴才寸步不离地跟着,妾不过是祈完福就下来了……”
她当然不止是上去祈福那么简单,单凭福充容香囊里的东西短时间内并不足以引来蛇。昨夜借着祈福的名头,她偷偷将药粉撒在蓬莱阁的帷帐缝隙里,今日这么一乱,那些粉末早被碾得无影无踪。
冯兰芷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任凭她们如何猜疑,终究寻不到实证。
她低眉顺目地跪着,唇角却几不可察地翘了翘,盯着金砖上的倒影,心底漫开快意。
二公主那张脸算是毁了,纵然不死这辈子也完了,贤妃往后只要瞧见就会日日心痛;福充容那贱人就算今日逃过一劫,来日也躲不过贤妃的报复;至于张御女……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怕是还没想明白究竟是谁在利用谁呢。
冯兰芷仰起泪痕斑驳的脸:“贤妃娘娘,妾真的没有害二公主!定是这绿蕊背后之人做的孽!”
查啊,最好查个天翻地覆!等他们发现绿蕊与张御女的来往,正好让那个蠢货替自己背了这口黑锅!而且张御女还是贵妃的人,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这盘棋,终究是她冯兰芷笑到最后。
却听见崔琇清冷的声音道:“小林子,你可还记得,冯才人昨夜去蓬莱阁,都在何处停留过?”
冯兰芷的手猛地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