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人步履匆匆地进来,脸上忧心忡忡。她按礼向皇后等人请过安后,便快步走到宋才人跟前,一见宋才人脸上的红疹,顿时大惊失色:“上午还好好的,妹妹这是怎么了?可请太医瞧过了?”
瞧着这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淑妃感慨道:“宋美人的消息真是灵通,咱们还不曾派人上门请呢,你倒是自己过来了。”
宋美人闻言,连忙敛身一礼:“妾万万不敢行窥探之事。皇后娘娘体恤,将妹妹的居所安排在妾附近,妾自然要多看顾些,以免妹妹年少不知事,给娘娘平添烦扰。方才听闻皇后娘娘与二位娘娘驾临,妾唯恐是妹妹哪处错了规矩,这才贸然前来,还望诸位娘娘见谅。妹妹若有过错,也是妾这个做姐姐的教导无方,妾愿一并领受,请娘娘息怒。”
“你既来了也好,本宫正好有事想要问你。”皇后看向宋美人,语气不急不缓,“太医刚诊出宋才人这是敏症,她在家中时,可曾有过类似情形?”
“敏症?”宋美人面带诧异望向宋才人,见她唇角微微抿了抿,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继而蹙眉,“妾与妹妹自幼一同长大,朝夕相处十余载,从未见她发过什么敏症。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淑妃目光在二人间一转,叹道:“瞧瞧,到底是嫡亲的姐妹。宋才人怕咱们误会了宋美人,如今宋美人又怕咱们误会了宋才人,这般姐妹情深,实在令人动容。”
宋美人带着两分茫然:“妹妹……怕娘娘误会了妾?”
崔琇开口,声音不高:“宋美人,你赠予宋才人的那盒芙蓉娇,已被她转赠给了范婕妤。范婕妤用过之后脸上起满红疹,刺痒难耐,险些就毁了容,太医验出其中掺有相思粉。此物既是出自你手,还请你解释一下,这相思粉从何而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宋美人怔愣片刻,随即跪了下来,“妾当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那两盒芙蓉娇乃是皇上所赐,因着太过精贵,妾一直不舍得用,叫人收了起来。妹妹初入宫闱,妾想着她不日就要侍寝,才特意取出一盒赠她,盼她容颜增色……妾并不知她会转赠范婕妤,这,妾怎么会在里头掺什么相思粉?她是妾的亲妹妹,妾有何缘由害她啊!”
似是怕皇后等人不信,她又补充道:“妾所言句句属实,妾宫中一应物品,皆有账册记录,向来由宫人晚翠保管。娘娘若不信,召晚翠前来一问便知。”
此时容音正忙着审问采薇苑的宫人,一时脱不开身,便由孙瑞和紫绡一同去文绮阁走了一趟。
晚翠被两名嬷嬷反剪双臂押进殿内的,刚至殿中便被那两人发力按倒。
孙瑞福了福身,双手将一盒芙蓉娇呈上:“回各位娘娘,奴婢与紫绡踏入文绮阁时,这晚翠正要将此物投入火盆销毁,幸而被奴婢们拦了下来。”
经过太医查验,这盒芙蓉娇里头也有相思粉。
如此一来,宋才人的嫌疑倒是洗清了,可她脸上不见半分欢欣,心头反倒是一沉。
她将这祸水引到宋美人身上,原是想借着皇后的手对付宋美人,如今祸水倒是成功引来了,可却与她的设想有些出入。宋美人手中的芙蓉娇竟也有相思粉,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不明朗起来。
若是只有她送给范婕妤的那盒有问题,尚可引着皇后疑心宋美人要害她,可如今宋美人手中的也验出了问题,那宋美人就有可能也是受害者,尤其这晚翠试图销毁芙蓉娇,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宋美人对她的算计,一开始就不是藏在那明面上的芙蓉娇里,既然知道她不会踩这个陷阱,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自己那盒里也动手脚?若是宋美人防着她转赠,就更不可能指使晚翠销毁芙蓉娇。既然不是她,那晚翠究竟是听了谁的指示?
宋才人能想到这一点,崔琇她们自然也能想到。
然而,无论怎样审问,晚翠都一口咬定是受了宋美人的指使。
淑妃一拍桌子,指着宋才人对晚翠喝道:“宋才人可是宋美人嫡亲的妹妹,天下岂有亲姐姐毒害自家妹妹的道理?你还要胡诌到几时!”
晚翠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讥讽:“宫中哪来的姐妹?不过是利益当头,互相利用罢了!冯庶人不就是德妃的亲表妹?如今又在哪里?淑妃娘娘,您眼下与皇后、德妃的情分,不过是利益相合罢了,谁知明日又会如何?”
听她提及冯庶人,皇后面色一沉:“放肆!冯庶人乃是咎由自取,与德妃有何干系?你既冥顽不灵,那就去罪奴司里回话!”
晚翠的眼神颤了颤,随即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不再言语。
崔琇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口口声声说是宋美人要害宋才人,倘若真是如此,她为何要在自己那盒里也加上相思粉?”
晚翠抬起头,刚要开口便被崔琇截住话头:“别告诉本宫,那是宋美人的障眼法。若是如此,她留下那盒胭脂方能混淆视听,又为何会让你销毁?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晚翠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又将头低了下去。
崔琇指尖轻抚玉镯:“你不愿说,那便由本宫来猜一猜。你觉得宫中情谊浅薄,又提到淑妃与本宫,还笃定本宫与她有朝一日定会因利反目,可见你亲眼见过背叛。你明知这指认一旦坐实,宋美人便是万劫不复,却仍旧咬死不肯松口。你对情义如此不屑,又铁了心要置宋美人于死地……你心中对她有怨。你怨恨宋美人昔日为利,选择背弃了什么人。这个人……是韩采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