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话唬得几人齐齐起身,慌忙往西偏殿去了。
众人才踏入殿内,赵宝林的母亲赵夫人未语泪先流,她踉跄着跪倒在地,哀声高呼:“皇后娘娘,各位娘娘!求您们大发慈悲,救救我那苦命的灵儿啊!”
她哭成了泪人,话却说得断断续续,讲不清里头的情况。
容音连忙招呼左右宫人上前,将她搀到了一旁。
接生嬷嬷被唤到了近前,颤声禀道:“启禀娘娘,赵宝林腹中双胎争道,以致交锁难产,奴婢等用尽古法推按,太医也已施针用药,可……可龙胎在腹中相互羁绊,僵滞难动!赵宝林元气大伤,已有昏厥之兆,奴婢等……实在是束手无策,还请娘娘速速决断!”
竟是双胎交锁!
在场之人齐齐色变,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何况是这等百年难遇的险症!稍有耽搁,便是母子俱亡的下场!
皇后身子一晃,她撑着案几,不死心地追问:“当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接生嬷嬷闻言,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挣扎,话在嘴边滚了又滚,终究没开口。
淑妃柳眉倒竖,急声喝道:“都火燃眉毛了,还遮遮掩掩的,快说!”
接生嬷嬷把心一横,叩首道:“回娘娘,还有一法!那便是转胎……只是此法凶险万分,极损母体不说,还有可能会伤及皇嗣,奴婢……奴婢实在没有把握!”
所谓转胎,便是接生嬷嬷将手探入产道之中,强行扭转胎儿位置,再将胎儿顺势牵引而出。此法非但极易令产道撕裂,甚至会让产妇血崩难止,更可能伤及胎儿筋骨。
此乃绝境之法,若非已到了最后一步,是断断不会用的。
赵宝林自打遇喜以来,一直也算安稳,怎么偏偏临盆时撞上这般凶险的情形!
损伤嫔妃玉体,更是牵扯到皇嗣的生死,这已非皇后一人所能决断。可魏晔此刻远在太极宫,眼下又情势危急,纵是立时遣人飞报,怕是人还未赶到,赵宝林便已香消玉殒!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皇后身上,等着她的决断。
皇后眸光一凛,斩钉截铁道:“本宫命你即刻救人,天大的干系,皆由本宫一力承担!事后本宫自会向皇上请罪,你只管沉心施救便是。”
话虽如此,容音仍是招来一名腿脚利索的内侍,命其即刻奔赴太极宫,将实情原原本本奏与陛下。事已至此,救人自是头等大事,但这先斩后奏的干系,亦需有所交代,能弥补一分便是一分。
接生嬷嬷心知里头生死一线,再不敢耽搁,转身便小跑着赶回产房。
赵夫人掩面悲泣,也跌跌撞撞地跟了进去。
淑妃蹙眉瞥了一眼赵夫人踉跄的背影,转身对皇后道:“娘娘,妾进去里头盯着。眼下情势危急,需得有个稳得住的人,赵夫人那般情状,只怕是撑不住场面。”
崔琇与慎婕妤紧随其后,也一同进了产房。
唯有皇后被宫人拦在门外,她心急如焚,在殿内来回踱步,却未注意到福充容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产房内,血气与药气混杂扑鼻。赵宝林躺在层层锦被之中,面上不见一丝血色,一头乌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颊边,眼睫半阖,神光已然涣散。
赵夫人扑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哭声哀恸欲绝,好似要用泪水将赵宝林淹了似的。
大宫女木槿也吓得六神无主,一屋子人惶然无措,竟寻不出半个能稳住局面的人。
淑妃眉头一拧,当即扭头吩咐紫绡:“去,把赵夫人扶到一旁歇着,别误了正事。”
崔琇一个眼色,孙瑞当即会意上前,与紫绡一左一右欲将赵夫人搀起,岂料赵夫人挣扎着不肯离去,十指紧扣床沿,口中悲声哀求:“我不走……让我守着灵儿!”
这种时候,多耽搁一刻,赵宝林就少一分生机!
崔琇正欲发作,却见一人快步越众而出,手起掌落,劈在了赵夫人的后颈上。赵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身子一软,当即便昏死了过去。孙瑞与紫绡反应极快,立刻架起她,安置到了一旁的矮榻上。
淑妃与崔琇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双双僵在原地。定睛一看,才发觉福充容不知何时已悄然到了房中,方才出手劈晕赵夫人的,便是她!
福充容理了理衣袖,神色沉稳地扫视众人:“碍事的已经解决了,继续。”
接生嬷嬷那头也已准备停当,她上前一步恭声道:“娘娘,奴婢已准备妥当。”
淑妃颔首道:“开始吧!都给本宫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着!赵宝林平安生产,尔等皆重重有赏,但谁若敢出半点差错,罪奴司便是你们的去处!”
接生嬷嬷的手刚探入产道,赵宝林倏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攥紧身下锦褥,她挣扎着侧过头,抬手取出口中软木,声音细如蚊蚋:“崔姐姐……”
崔琇俯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我们都在这儿,皇后娘娘也在外头等着你的好消息呢!你且忍着些,待嬷嬷转正胎位,你们母子定能安然无恙。”
赵宝林在昏沉中听到了嬷嬷们的话,早已知晓此番自己凶多吉少,她死了不要紧,只求肚里的孩子能活。可若她去了,两个孩子在这深宫中该如何自处?趁着神智尚存,她总要为她的孩子谋个去处,这满宫里她唯一能托付的,也只有崔琇了。
她死死握住崔琇的手,哀求道:“若……若他们有幸活下来,求崔姐姐……将他们抚养成人。我不求……只求他们平安长大……姐姐的恩情……来世做牛做马,也定当报答!”
崔琇狠心别开眼,不去看她哀求的目光,声音冷硬如铁:“你的孩子你自己养。你若是撒手去了,他们从此便是无根的浮萍,病了、饿了、受委屈了,没人会真心疼。我有自己的孩子要顾,皇上也有许多孩子,时日一长,谁都不会记得他们。他们只能守着一个院子,自己挣扎着活。底下的奴才们最会看人下菜碟,若遇上那等面甜心苦的,克扣用度,慢待教养,让他们空有皇子公主的名分,却活得连体面宫人都不如……届时,你这为娘的,在九泉之下可能安眠?”
“即便皇上亲自为他们择一养母,可是福是祸犹未可知。若所托非人,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