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陈砚清的通报声,“殿下,沈将军来了。”
李元昭敛起眼底寒意,恢复平日的淡漠,道,“进。”
其实,沈初戎本只需派人轮值守卫公主府即可。
可这几他却像是得了闲一般,日日都来,无非是想找机会与李元昭单独说上几句话。
今日总算让他终于寻得机会,和李元昭单独聊聊了。
只是一想起今日要问的问题,他还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坐吧。”李元昭示意他后,又转头对陈砚清吩咐道,“为沈将军看茶。”
“多谢殿下。”
沈初戎刚出口道谢完,就对上李元昭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立即反应过来,略显生硬地改口,“……谢谢姐姐。”
李元昭唇角微扬,“该我谢你才是。这几日,多亏初戎从中周旋,行了不少方便。”
“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不足挂齿。”沈初戎连忙道。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其实我更该言谢,若不是姐姐身边的苏大人此前替我出谋划策,我也未必能那般顺利镇住军中那些老兵条子。”
他年纪轻,资历浅,哪怕有一个戍守边关几十载的父亲和一个打了无数胜仗,威望颇高的皇后姑姑,军中那些“骄兵悍将”也并不服他。
甚至他刚去禁军没三天,一些老兵头子便带头闹事,操练时消极怠工,甚至在营帐里散播 “毛头小子镇不住场子”的闲话,明摆着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就在他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应对时,素来与他无交集的苏清辞,却悄悄派人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条对策。
他当时焦头烂额,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先是按她所言,请了五位曾跟着沈皇后打过仗的老兵喝酒吃肉,虚心请教他们治军之道,倾听他们的抱怨和建议。
而后在骑射操练时,主动提出与军中箭术最好的校尉比试。
他虽然赢不过李元昭,却也是从小日夜苦练,有些实力在的,最终也是顺利地让这伙人彻底服气。
最后更是向圣上呈了奏折,详述禁军装备陈旧、伙食简陋的问题,竟真的替士兵们争取到了拨款。
一套组合拳下来,军中的风气彻底变了。
老兵们念及旧情与他的诚意,愿意听他调度;年轻士兵感激他争取福利,对他心服口服,再没人敢当众给他难堪。
沈初戎心里清楚,苏清辞与他素无往来,绝不会平白无故帮他,这背后定然是长公主的命令。
这样大的的恩情,加上之前的救命之恩,他只觉得无以为报,哪儿还敢领她的谢。
李元昭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转而问道,“近些日子,舅父可有家书传来?”
其实,她与沈国舅的信件往来,恐怕比沈初戎这个亲生儿子更为频繁密切些,只是沈初戎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
沈初戎点了点头,“确有来信。父亲信中提及,圣上似有意下诏,召他回京。”
李元昭早就已经知道这回事儿了。
不过是边疆战事已平,父皇惯例过河拆桥罢了。
如今沈国舅在边关握着十万兵权,沈初戎在京中掌管着五万的禁军,向来多疑的他怎么可能会放心?
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召沈国舅回京,算盘打得倒响亮。
不过,事情可不会像他预料的那么容易。
沈初戎继续道,语气略显复杂:“父亲在信中……还特意叮嘱我,要……听姐姐的话。”
直到收到父亲的这封信,信中让他务必事事以长公主之意为先,暗中护佑殿下周全,听从殿下调遣,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早已是李元昭的人,并且一心一意要助她夺嫡。
其实,即便没有父亲的嘱咐,他也早已心向于她,只是此刻当众说出来,倒让他感到些许窘迫。
李元昭却像是忽然来了兴致,饶有深意地反问,“那你听吗?”
沈初戎被她看得有些局促不安,耳根发烫,支支吾吾道:“父亲之命,我又岂敢不从?”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像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般。
李元昭闻言,并未接话,只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看不出喜怒。
沈初戎察觉到她似乎不甚满意,心下着急,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打破尴尬,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听闻……殿下府中,有一位容貌与我颇为相似的……男宠?”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这话太过唐突,实在不合身份,但他忍不住。
李元昭眉头微蹙,“你听谁说的?”
沈初戎如实道,“前些日子,我与成王殿下在春景楼偶遇,听他醉酒时所说。”
李元昭不经意间看了门外的陈砚清一眼,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她放下茶盏,神色坦然地道,“哦,是有这么个人。”
沈初戎的心跳骤然加速,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竟然是真的!她难道真的对自己……
他鼓起勇气,追问道,“我可以斗胆,问一下姐姐,为什么吗?”
李元昭抬眸,似笑非笑地迎上他的目光,轻声反问道,“你说……为什么呢?”
这似是而非的反问,配上她此刻的神情,容不得沈初戎不多想。
原来他心仪之人,果然是对自己有情!
见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他瞬间心如擂鼓,一股强烈的欣喜涌上心头。
巨大的兴奋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毕竟还不到十八岁,藏不住心事,竟直接站起身,俯身飞快地在李元昭的侧脸印下一个带着温度的吻。
李元昭微微愣了一瞬,随即眼中漾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傻孩子,还真好糊弄。
等沈初戎冷静下来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通红地站在原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李元昭才收敛起笑意,面无表情的问道,“帝王之路孤独难行,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始终站在我身后,无论顺境逆境,坚定不移。”
“那个人,”她目光严肃,“会是你吗?”
沈初戎闻言,神色震动。
他知道这话里的份量。
随即,他没有一丝犹豫,单膝跪地,神色郑重,一字一句道。
“无论清平盛世,亦或血海刀山,沈初戎此生,愿为殿下拔剑而战,至死方休。”
李元昭看着他眼底的赤诚,终于满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