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斗被暂时制止了,但沟边的气氛依旧像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胡家坡的人围着受伤的后生,怒视着上游张家洼的人。
张家洼的人则仗着地势优势,毫不退让,双方叫骂声不绝。
这老天爷自从上次下了一场雨之后,后面又开始不下雨,这天,每天都是万里无云。
那场雨下的水,虽解渴,雪中送炭,但是却非持久之计。
现在正是庄稼用水的关键时期。
老村长胡德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家洼带头的民兵队长张老黑:“张老黑!你们还要不要讲理!这山水是老天爷的!自古就是上下游共用!你们把水一截,我们下游的庄稼喝风去啊!”
张老黑是个黑壮汉子,梗着脖子:“胡村长!老天爷不下雨,我们上游的庄稼也要渴死了!谁管得着自古?活命要紧!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你们凭的就是在上游耍无赖!”胡家坡的后生们不干了,又要往前冲。
眼看冲突再起,胡大柱站了出来。
“老黑兄弟,各位张家洼的乡亲。”胡大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压过了嘈杂,“咱们都在这黄土坡上刨食吃,谁不知道天旱的厉害?谁家的庄稼不是命根子?”
他这话一说,张家洼那边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大家都看着他。
“论理,这山水,确实不是哪一村一家的。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上游用水,不能绝了下游的生路。你们把水截光了,我们胡家坡几百口人,几百亩地,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庄稼旱死,等着饿死吗?”
张老黑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胡大柱说的在理,他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们上游也难。但难,不是断别人活路的理由。咱们能不能商量个法子?比如,白天你们用水浇地,晚上放开闸口,让水流下来一点给我们救急?或者,按天数轮流用水?总好过现在这样打打杀杀,最后两败俱伤,让外人看了笑话!”
胡家坡的人听了,觉得有理,纷纷附和:“对!大柱叔说得对!轮流用!”
张家洼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确实,一直这么堵着,下游的人急了,天天来闹,他们也别想安生种地。
而且,胡大柱的话说到了他们心里,谁又想当恶人呢?都是被逼的。
张老黑脸色缓和了一些,和村里的几个老人低声商量了几句。
最后,他抬起头,对胡大柱和老村长说:“胡大柱,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说的……也不是不行。但具体怎么轮,得说道说道,不能你们说了算!”
“当然要商量!”老村长见有转机,赶紧接话,“咱们两村出几个人,坐下来,好好谈!定个章程,谁都不许耍赖!”
双方各自就在沟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开始艰难地谈判。
经过大半天的激烈争吵和妥协,一个初步的用水方案终于达成了:
每逢单日,由张家洼用水;
双日,放开闸口,水流向下游胡家坡。
虽然这个方案远非完美,下游用水时间依然紧张,但至少避免了流血的冲突,给双方都留下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