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坡和张家洼达成的用水协议。
为了防止对方偷水,两村不约而同地在水沟关键地段用荆棘和木桩围起了栅栏,还上了锁,各自派了青壮劳力轮流看守。
因为水太珍贵了。
这一下,可苦了其他不在协议范围内的零星小村落和散户。
水,在这片干旱的黄土高原上,真正成为了比油还金贵的存在,牵动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胡大柱家那口蓄满了雨水的水窖,因此成了村里不少人暗中羡慕甚至觊觎的对象。
虽然他家用水依旧节俭,但至少人畜饮水无忧,偶尔还能浇灌一下菜畦和苹果树。
这天村西头的赵欣怡寡妇,她男人死得早,一个人带着个病恹恹的儿子,日子过得比柳寡妇还艰难。
她挑着一对空水桶,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走到胡家院门口时,几乎站立不稳。
“大柱兄弟……行行好……给点水吧……”赵寡妇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哭腔,“娃……娃发烧,一口水都喝不上了……沟那边……根本不让我们这些散户打水……快渴死了……”
胡大柱正在院里铡草,看到赵寡妇的样子,心里一紧。
他知道赵寡妇家的情况,确实是可怜。
但他看着自家水窖里那虽然不少、却需要支撑到下次下雨的水,犹豫了。
这水,是他和桂花一家的救命根子,苹果树、羊羔、兔子、鸡,都指着它呢。
“赵家妹子……”胡大柱放下铡刀,语气为难,“不是我不帮你,这水……我家也指着它活啊。地里的庄稼都不敢多浇……你再去沟那边说说好话?”
“没用的!说不通啊!”赵寡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直流,“大柱兄弟,我求求你了!就一桶!不,半桶!给娃退烧就行!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看着跪地哀求的赵寡妇,胡大柱心如刀绞。
他想起了之前帮娟子藏匿,想起了用屈辱换来的树苗钱,内心挣扎无比。
帮,自家的水就少一分保障;
不帮,眼看就可能出人命。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赵寡妇见他迟迟不答应,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下的疯狂。
她猛地站起身,竟然开始解自己破旧褂子的扣子!
“大柱兄弟……我没钱……我……我拿身子换!换你半桶水!行不行?!”她声音嘶哑,动作慌乱,脸上是屈辱和决绝混合的扭曲表情。
“你干什么!住手!”胡大柱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冲过去,一把按住她的手,厉声喝止!
他万万没想到,赵寡妇会被逼到这一步!
看着赵寡妇绝望而空洞的眼神,胡大柱的手在发抖。
他想起了柳寡妇,想起了那个黑暗的交易。
难道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女人的身体,最终都要成为换取生存资源的货币吗?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淹没了他。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寡妇走上那条路,也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他死死攥着赵寡妇的手腕,不让她继续脱衣服,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把衣服穿好!水……我给你!”
他松开手,转身走到水窖边,用瓢小心翼翼地舀了半桶相对清澈的水,提过来,重重地放在赵寡妇面前,脸色铁青:“水拿走!赶紧回去给孩子喝!!”
赵寡妇看着那半桶救命水,又看看胡大柱严厉却带着不忍的眼神,愣了片刻,随即“哇”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劫后余生的痛哭。
她胡乱地系好扣子,提起水桶,对着胡大柱千恩万谢。
水的匮乏,正在一点点蚕食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情谊和尊严,将最原始的生存交易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你家娃咋了?”胡大柱询问道。
“高烧不退。”赵欣怡回答道。
“我去看看吧。”胡大柱算半个村医了,懂点中医用药,也是上面的老头子留下来的一点技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