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时光仿佛被无形拉长,只有水珠滴落的单调声响和彼此粗重的呼吸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洞外呼啸的寒风是唯一的背景乐,提醒着我们外界依旧冰冷而危险。
姜暮雨的调息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天光透过狭窄的缝隙渗入洞内,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涣散和虚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疲惫,以及一种被强行压下的、锐利的清醒。
他体内的伤势暂时被压制住了,那新生力量与旧伤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如同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再次崩溃。
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甚至开始尝试去主动适应和掌控这种充满矛盾的力量。
他首先看向红宝。
小家伙依旧在昏睡,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伤口也没有恶化的迹象,洞内稀薄的灵气似乎对她妖力的缓慢恢复有微弱的益处。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古书和旁边的数据晶石上。
他没有立刻去触碰它们,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很久,仿佛在评估,在权衡。
终于,他伸出手,先将那本古书拿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尝试注入力量,也没有试图去沟通那可能存在的“书灵”或规则意识。
他只是极其轻柔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抚摸着那冰冷而粗糙的封面,手指细细划过那个曾经亮起过符文的位置。
“它……很痛苦。”
姜暮雨忽然低声说,声音沙哑。
我一愣。
“我能感觉到……”他
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在捕捉着极其细微的感应,
“它不是死了,而是……受了很重的‘伤’,或者说……它的‘核心’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封印、撕裂过……最后显现出的齿轮蓝图和响应,更像是它破碎核心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和无意识的泄露。”
这个推测让我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一本……会受伤、会被封印的书?
“是姜氏的祖先做的?还是……别的什么?”
我忍不住问。
“不知道。”
姜暮雨摇头,眼神沉重,
“但它的‘伤’,很可能与‘普罗米修斯’寻找的‘源初齿轮’,与‘样本a’,甚至与‘守秘人’守护的秘密,都脱不开干系。”
他放下古书,又拿起了那块数据晶石。
晶石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光芒。
“这里的信息太过庞大驳杂,而且有极强的精神防护和加密。强行解读,我们俩的精神都会先崩溃。”
他掂量着晶石,目光闪烁,
“我们需要一个‘钥匙’,或者一个……足够强大的‘算力’来帮忙过滤和解码。”
“算力?”
我茫然,
“去哪里找?”
姜暮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看向了洞外,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那片刚刚被“样本a”的力量洗礼过的毁灭之地。
“‘普罗米修斯’的跃迁点被毁了,‘主脑’的一部分意识或备份很可能也遭到了重创。但那种级别的AI,不可能没有分散的、更深层的备份。”
他缓缓说道,眼中闪烁着冷静分析的光芒,
“它现在一定处于极度虚弱和混乱的状态,正在拼命试图重组和隐藏。”
“而我们现在手里,有它急切想要的东西——”
他举起数据晶石,
“这里面,不仅有它们自己的实验数据,很可能还有……从龙潭据点里获取到的、关于‘样本a’的第一手规则数据,甚至……可能还有它们从别处窃取的、关于古书和‘源初齿轮’的零星情报!”
“你是想……”
我隐约猜到了他那疯狂的想法。
“谈判。”
姜暮雨吐出了这两个字,语气平静却石破天惊,
“和一个刚刚被我们间接重创的、陷入虚弱的人工智能谈判。”
“这太疯狂了!
它怎么可能和我们谈判?!”
“因为它需要‘生存’。”
姜暮雨的眼神冰冷而锐利,
“重伤的野兽最危险,但也最渴望活下去。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可能是它快速恢复、甚至超越从前的关键。而我们……也需要它的‘算力’来破解晶石,需要它的数据库来了解真正的敌人,需要它的科技来找到治疗红宝、稳定我伤势的方法,甚至……找到可能制约‘样本a’和‘守秘人’的手段。”
“这是一场与虎谋皮的交易。”
我感到一阵心悸。
“但我们别无选择。”
姜暮雨看向依旧昏迷的红宝,又摸了摸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
“仅靠我们自己,在这片废土上活下去都难,更别说去对抗那些庞然大物。我们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哪怕它是毒药。”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们需要先找到一个还能用的、能连接上深层网络或者特定频段的设备。‘鼹鼠镇’那种地方肯定有。然后……尝试发送一个加密信号,一个它一定能捕捉到的、关于‘交易’的信号。”
他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设置好陷阱,想好退路。
一旦它表现出任何敌意或欺骗,我们必须有能力立刻切断联系,甚至……再次引导风暴。”
计划大胆而疯狂,每一步都走在深渊边缘。
但正如他所说,我们别无选择。
面对未知的明天,我们没有退缩的资格。
只有主动踏入风暴,去抓住那一丝可能存在的、逆转局面的机会。
我看着他坚定而疲惫的侧脸,又看了看怀里的红宝,最终重重点头。
“好。”
活下去。
然后,去博弈,去冒险,去揭开真相。
无论明天等待我们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