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真田一郎的卡车开过去,张国富就没再派人去守那条土路。
所以旧路没人了。
前几次,谢殊卡车都开没油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游击队的驻扎地。
倒也不能说是找到的。
是谢殊迷路了,开着日本卡车反反复复路过他们驻扎地周边十几次,被巡逻注意到一枪打爆了轮胎。
这才连人带车,顺利被绑了进去。
不过时间太久,来不及回城,谢殊又惦念着真田家那两口子,套够信息后依然选择重启。
这次就顺利多了。
谢殊抄近路,风驰电掣直接游击队门口,卡车一个甩尾停在柳树下面。
下车,扯开嗓子,开喊:
“张国富!!!”
“砰!”
不知道哪来的枪响,算了不耽误,他继续喊:
“张国富你出来!!!你出来!!!张国富!!!”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几声吼,带着方圆三里所有狗都开始叫。
游击队,一群任务失败的汉子刚商量完明天的行动,唉声叹气地睡下不到两个小时。
就被狗吠声吵醒。
“哗啦!”
“噼里啪啦!”
有枪的抱枪,没枪的抱刀。
“队长!”巡逻的汉子猛得冲进院子,“有个兔崽子一直在外面喊你名,还开了辆鬼子车!”
刚开始他以为这辆车只是路过,鬼知道它朝自己家里开啊!
等意识到鸣枪示警已然来不及。
刚扣下扳机,对面已经开始喊。
“张国富你出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
现在还在喊,到底在狗叫什么?!
“一队二队拿上枪跟我走!其他人收拾好在这等着!”
张国富边往抱枪边喊,衣服都来不及穿,带着二三十个汉子乌央乌央地往外跑。
凌晨三点二十七。
这下谁也别想睡了。
......
谢殊掀开口罩,喝了口水后继续喊:“张........”
“闭嘴!”
见扰民行为被打断,谢殊眼睛都亮了:“是张国富吗?”
嗓子都快喊劈了!终于出来了!
张国富站在不远处喊:“什么张国富李国富的老子不认识!大半夜鬼哭狼嚎的你想干啥?!”
谢殊看着那张熟悉的国字脸。
明明就是张国富啊。
都堵你家门口了还试探什么。
他无奈地举起手,上前两步:“后面是真田一郎的卡车,你们不是没抢到,组织让我送过来的。”
“???”
谢殊赶时间,不等张国富问,自己就跟个连珠炮似的往外崩信息:
“这是你们大本营,你身后那个叫二牛猴子铁柱老狗算了不说了。”
“我是组织的卧底代号蝴蝶,鬼子的卡车让我们劫了,我着急撤退来不及处理所以才想交给你们!”
“一直和你联系的上级叫裁缝。”
张国富每想到一个问题,不等问出口对面人就答了,身后的队员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
“.......”缓了两秒,张国富终于崩出第一个问题,“卡车里是.....”
“哦。”
谢殊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眼,收回目光从容道:
“毒气而已,没什么。”
“......”
“???”
“!!!”
你说什么东西?
人群直接炸了。
毒气?!
什么叫没什么?!!
“别废话!我没时间!赶紧卸货我该走了!”谢殊看了眼手表,催促道,“再不走来不及了。”
虽然有疑惑,但两方人还是急匆匆地交接了货物。
“回去赶紧联系上级,再把卡车的轮胎印清理一下,明天鬼子绝对会炸锅。”
说完这句话,谢殊一脚油门踩下去,空留滚滚尾烟。
和一堆抱着毒气细菌药剂不知所措的迷茫汉子。
他们连谢殊脸都没看清。
像做梦一样。
......
凌晨四点半。
谢殊将卡车丢在城门口,下车就往大使馆跑。
大使馆离城门比医院近,他跑了一个小时,卡在早晨五点半,大使馆守卫完成最后一次交接时顺利混了进去。
旋即爬上窗户,将真田一郎与真田绪野的身份证件重新放回他们的衣服口袋。
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觉是铁定睡不成了。
他轻手轻脚去打了盆冷水,避开伤口小心翼翼擦干净自己身上的汗。
幸亏大使馆有独立卫浴。
收拾完仔细闻了闻,确定身上没有汗味,这才将衣服挂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通风散气,闭眼上了床。
他杀人的时候穿着白大褂,衣服没有沾血,所以只是撒了点肥皂水就晾了起来。
血腥味不用担心。
自己本来就是伤员,纱布还没拆呢。
果然,早上六点半。
谢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突然听见门外一阵骚乱,紧接着,房门就被敲响。
“咚咚咚!”
“幸树,起床了。”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仿佛再不开门,下一秒外面的人就要破门而入。
“嗯,来了。”
谢殊故意迟了两秒才回应,衣服都没穿去开门,迷糊的脸明显没睡醒。
真田一郎站在门口,穿的同样很随意,只是套了件居家的和服。
很火急火燎了。
“没事就好。”
“你伤口怎么裂了。”真田一郎指着他左肩处渗血的纱布问。
谢殊的上身带着密密麻麻的伤痕,肩膀处裹着纱布,鞭伤,刀伤,也看不出有没有什么昨晚添的新伤。
“额?”
谢殊侧头,目光中的疑惑不似作假:“可能是睡觉压的?有点痛。”
这真是压的!
杀人时他用的右手,肩膀上的刀伤根本没裂。
真田一郎表情不变:“回去休息,我叫人重新给你包扎。”
“父亲。”
真田绪野的声音传来,谢殊闻声去看,便看见一整套明黄色军装。
呸!
碍眼的玩意儿!
真田绪野的目光在谢殊身上停了一秒,自然地移开。
他穿的就正式很多了。
明黄色军装,白手套,腰间还配着枪。
见他过来,真田一郎对谢殊道:“你好好休息,医生等下就来。”
说罢转身,顺势关上谢殊房门,率先朝自己房间走。
真田绪野跟在他后面。
“嗞呀——”
房间门被关上,窗帘没拉开,天花板的欧式水晶吊灯还亮着。
见四下无人,真田绪野立即说:“我问过昨晚守在走廊的宪兵,弟弟没有出过房间门。”
真田一郎坐在椅子上,手指按着眉心:“医院伤亡情况查清楚了吗?”
“除了东村英二,还死了六名卫生兵,两名宪兵,还有......全部的研究员。”
真田绪野脸色同样很沉:“您运来的实验材料全都不见了,包括卡车,目前还在寻找。”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走了。
现在还得处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按理来说,已经完成交接,这件事情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他们现在还在城内,想完全摆脱责任也不可能。
“我现在向参谋部写报告,这件事查清楚最好,查不到也无所谓,会有新调任的军官接手,我们后天中午离开。”
“好。”真田一郎点头表示赞同,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了一会。
“父亲。”
真田绪野坐在真田一郎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有些疑惑,问出了从早上以来就一直想问的话:
“弟弟的身世是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