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半蹲下身,伸出右手将照片捡起,轻轻扑了两下,盯住看。
那是一张黑白三寸照,整体呈棕褐色调。
照片上,印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人不认识。
男人......正是真田幸树本尊!
就是将自己挖活埋坑,导致谢殊死掉一千多次的两名士兵之一。
谢殊证明身份的手表,还有姓名信息,都是从这个士兵手里抢来的。
......
顾不得看牛皮纸里的信,谢殊抓起照片,飞也似地奔上楼。
“咚咚咚——”
脚步声震天响。
他冲进卧室,将门狠狠一摔,反锁。
这才放心的低头,查看牛皮纸里剩余的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对折好的米黄色信纸。
“哗啦——”
谢殊将信纸打开,轻轻一抖,开始看上面的字。
微微发黄的纸张上,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日本文字:
“这是你要的藤原幸树与静子的合照,好好磨练这小子,我们真田家的血脉没有懦夫,你注意身体.......”
后面全是废话。
落款名称上,写的是真田大藏的名字。
时间是昭和十五年四月九号。
看邮寄地址,应该是这位父亲老糊涂,忘记真田一郎已经来沪上任职,将照片邮到黑城去了。
几经辗转,这才到了谢殊手中。
......
“啧。”
谢殊摇摇头,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掏出火柴。
“唰——”
红色的火焰升起。
装有照片与信件的牛皮纸被点燃,直到彻底化为灰烬。
谢殊右臂伸直,摊在桌面上,左肘则支着椅背,整个人随着椅腿空悬的节奏,心不在焉地晃。
“真田一郎死的好啊......”
他小声呢喃。
这鬼子明面看起来已经将自己当亲儿子养,背后还搞这些弯弯绕绕。
要照片?
呵!
真他妈是个聪明鬼子!疑神疑鬼!
差点把谢殊给要死!
幸亏死的早,带着你的疑惑一起下地狱吧,在那就能见到你亲外甥了。
谢殊站起身,走出房间去找刚才那位勤务兵:
“喂!你过来!”
勤务兵:“???”
他莫明其妙的走过去,就被这位小少爷勾肩搭背地圈住。
谢殊低声问:“那封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就刚刚,一送到我就给您了。”
“几个人来送的?”
“一个人啊。”
“日本人?”
“是啊。”
“好,知道了。”
肩膀上的压力瞬间变轻,勤务兵抬头,便看见谢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真田公馆。
“什么情况?”
勤务兵满脸疑惑,不明所以的摸摸脑袋,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至于谢殊?
他去找死了。
真田公馆的勤务兵,半数都知道自己替真田绪野收过一封信,若是真田绪野没看见,说不准会怀疑什么。
那就从源头解决问题。
解决掉那个邮递员。
......
晚上七点二十六,李公馆。
谢殊再次跨坐在三米高的墙头上,白色强光照向他面无表情的脸。
“什么人?!”
保安举着手电筒,厉声喝道。
窗口,沈中纪正倚住玻璃,百无聊赖地往外看。
在看到强光下,谢殊熟悉的脸时,他瞪大双眼,面露喜色地打招呼:
“谢......!”
下一秒。
“砰!!”
枪声震耳,子弹瞬间贯穿围墙上熟悉的影子。
“砰!砰!砰!”
沈中纪尚未出口的名字卡在喉咙,足足两秒,滞涩的大脑终于重新转动,拼命吼道:
“停枪!都停枪!停!停!”
已经太晚了......
他眼睁睁看着谢殊浑身是血,抓住围墙的手脱开,无力地从墙头栽倒下去。
“谢殊!!!”
沈中纪疯了般往楼下跑。
......
与此同时,围墙外。
谢殊仰面躺在草地里,脸上沾着血,看着天上的星星。
这次他早有准备,并未大头着地,痛苦值down——
挺好。
虽然比上次多活了几分钟,痛苦时间long,但死相估计要强很多。
那个被炸死的日本军官都给他恶心出心理阴影了。
死的好看就好。
时间长点就长点吧,也长不了太久。
谢殊闭上眼,安详等死。
.......老天似乎并不想让他安详。
刚眯着眼,身侧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喊:
“谢殊!谢殊!你怎么样!你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不要闭眼,不要闭......”
沈中纪扑在他身边,用力拉谢殊的眼皮。
他想伸手去捂,去捂住那些冒血的窟窿,但太多了。
实在太多了。
怎么捂都捂不住。
好像要死了......
“哇——”
沈中纪哭成烧水壶:“你找我怎么不打个电话啊?”
谢殊:“???”
谁说我没打过?
分明是你不出来!还扯谎!拿着个座机说自己不在家!
别赖我啊!
“......我打,打过了,不让我来,你不能,出门。”
谢殊拼尽最后一口气,为自己解释。
直接给沈中纪解释懵了,他喃喃自语:
“打过......什么时候打过......”
难道是舅舅接的?
谢殊知道自己被关起来,这才悄悄过来?
想到这,沈中纪只觉得彻骨的寒意从后脊蔓延,直到填满整个心脏。
“对不起......”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腰身微微下去,虚趴在谢殊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接到,对不起......”
眼泪啪嗒啪嗒砸下来。
谢殊眼前已经黑了。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感觉有雨点砸在他的脸上。
天助我也!
他这破嗓子下雨就哑。
八点验货,这下可以换声线了。
世界逐渐归于宁静,最后一丝五感被剥夺。
谢殊,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