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翻倒在地,床单与麻绳纠缠在一起,每一根棉线都被染成血红。
谢殊眼睛睁不太开。
浑身的力道随着血液一点一点流失,他轻轻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人拖行。
药是凌晨两点喝的。
刚才在低温实验室里看见过时钟......大约是早晨七点半。
中间一共经过二十四间实验室。
每间都会停留至少十分钟。
二百四十分钟......
二百四除以六十,六个小时。
八加六......十四,现在是下午四点钟。
......
谢殊的左肩与地面摩擦,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拖着拖着,床单掉了一半,露出红到乍眼的纱布,开始一滴一滴地往外渗血。
原田惠子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过身。
冰冷的目光在谢殊身上停留两秒,然后一步步走回来。
在距离对方半米处停下,弯腰。
然后猛地抬手,用力扯掉谢殊肩膀上的纱布。
“呲啦!”
纱布粘连着皮肉,分离时拉扯出黏稠又悠长的血丝。
悦耳的声音让原田惠子享受般眯起眼睛,手中的动作更加粗暴。
托她的福。
谢殊瞬间清醒,眼睛因为剧痛而睁大,刚好对上原田惠子俯视的目光。
他听见对方说:
“止血,清洗消毒,打一针肾上激素,然后送到201室。”
“是!”
旁边的研究员微微弯腰,恭敬地应声。
原田惠子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眼中重新带上笑意。
......
这里有四张解剖床,最里面的两张空着,靠门的一张绑的是已经被解剖到一半的实验体,另外一张,研究员正在铺新床单。
“吉野君,你把它身上的绳子剪开,绑到这张床上。”
“是。”
被称为吉野君的研究员迟疑一下,问:“零七二号原木还要吗?我现在处理掉?”
他们需要生命力最旺盛的那段时间的数据。
时间卡得很精准。
等处理完原田博士要的原木,零七二号原木的生命体征数值就不达标了。
“当然要。”
铺床单的研究员头也不抬:“要珍惜原木,它的身体素质不错,这不是还没死吗,送到压力室,腹部切开数据那边还没有测过。”
“是。”
应声后,吉野君转身去拿剪刀 。
另有两个人死死按住谢殊的身体,生怕他再次暴起。
“咔嚓——”
“咔嚓——”
绳索轻飘飘落到地面。
谢殊靠在轮椅上,偏头望向门口,突然大喊:
“原田惠子!”
实验室内的三个人同时被吸引注意力,视线齐刷刷转向门口。
就在这一瞬。
谢殊猛地挣脱开,抓起一柄手术刀便扑向不远处的解剖台上,用尽全身力气,捅进台上青年的脖子。
“噗呲!”
刀尖精准地插进对方咽喉。
谢殊的手法很娴熟,甚至没用一秒,台上人瞬间便断了气。
在还没有完全失去光亮的瞳孔中,谢殊依稀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
“混蛋!”
身后,意识到被骗的研究员气得跳脚:“快抓回来!”
谢殊被重新拖了回去,死死按在病床上面。
这次的麻绳又多捆了好几轮,就算葫芦娃的大娃来了都挣扎不开。
完全多此一举。
简直是浪费资源。
谢殊躺在病床上面,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冰凉的酒精棉在皮肤上来回擦拭,研究员用最好的药来给他止血,最后注射了一针肾上激素。
谢殊来劲了。
他翻完那个迟来的白眼。
微微张口,直视距离自己最近的研究员的眼睛,语气轻轻,费力地勾起一点弧度:
“等着我,我会回来,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三个人无动于衷。
这种话,他们听得太多了。
.......
十四分钟后,201室。
这里比其他实验室多了五顶白炽灯,整个房间亮得没有一丝阴影。
原田惠子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正低头把玩着一把精致的手术刀。
“骨碌碌——”
解剖床被推了进来。
原田惠子的眼睛瞬间一亮,快步走过去,笑着拍了拍谢殊的脸:“真是不巧,麻药用光了,真田君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谢殊没有理他。
旁边的台面上,铁质刀具正泛着冰冷的光泽。
原田惠子的目光在谢殊身体上一寸寸扫过,最后,停在他的左手上面。
“很漂亮的一双手呢。”
......
一个小时后。
原田惠子活动了一下长时间低头而坚硬的脖颈,语气温和:“真田君,真是抱歉,我的胳膊很疼,不能完整的完成一场解剖实验了。”
“我要休息一会,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你猜......我下一次,会切哪里呢?”
她转动解剖床的把手,将谢殊的上半身连同床板一起立起。
生怕对方不舒服,连倾斜的弧度都是经过测算,使人体最舒服的角度。
“唉。”
原田惠子叹气:“你的手比真田绪野好看的多,如果当初是你,我可能不会选择分手。”
说着,她将一双完整的手泡进福尔马林,拧紧盖子,笑着放在谢殊眼前:
“下一次要切哪里,我还没想好,你慢慢猜,我现在心情不错,要去吃饭了。”
“让你感到快乐的方式就只有这个吗。”
谢殊闭着眼睛,嘴唇苍白:“那还真是可悲。”
“没关系。”
原田惠子微笑着摘下手套:“你会比我更可悲。”
.......
四十七分钟后,无麻醉拔牙手术。
原田惠子拆掉自己手臂上的纱布,饶有兴趣地比对起胳膊上的牙印。
......
三小时后,肾脏摘除手术。
手术的死亡率很高,但原田惠子的医术实在精湛。
如果去正经医院当医生,应该会有很多病人争抢着去躺她主刀的手术台。
.......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
周围摆满了福尔马林罐,罐子里漂浮着零零散散的人体组织。
它们的主人躺在正中央。
尚存意识的大脑突然发觉出些许异样。
不太对劲......
自己怎么还没有死?
这么久,时间还没有到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