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像一道冰流,瞬间浇灭了广场上正在升温的躁动与混乱。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先知身上,重新聚焦到了他们那位始终沉默、如定海神针般的首领身上。
先知也缓缓转过身,面向苏晚,脸上那悲天悯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加温和,仿佛在包容一个执迷不悟的孩子。“守护者,你心有壁垒,阻隔了神谕的光辉。但这并非你的过错,而是……”
“你的戏,很无聊。”苏晚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彻骨的不屑。她没有提高声调去辩论,也没有愤怒地指责,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将对方营造出的神秘崇高的氛围,瞬间拉回了现实的地面。
先知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维系着:“并非戏法,而是真相。守护者,你强大的力量,或许能暂时庇护这些人,但你庇护不了他们的灵魂,更改变不了既定的终局。为何不愿放下重担,让众生得以解脱?”
“解脱?”苏晚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像你们‘天启会’控制下的那些‘信徒’一样,献出所有物资,甚至献出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变成行尸走肉,就是解脱?”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剖开了“天启会”那层宗教的外衣,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控制与掠夺的本质!周小飞的情报网并非毫无作用,关于“天启会”底层信徒被严格管制、剥夺财产、如同傀儡般生活的零星信息,早已汇总到她这里。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些刚刚被“灵魂解脱”所诱惑的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献出一切?变成行尸走肉?
先知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他叹息道:“污蔑与误解,亦是考验的一部分。信徒的奉献,是出于对虚空之主的至诚,他们所获得的内心安宁,外人又怎能理解?”
“至诚?”苏晚向前踏出一步,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先知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你为何独自前来?你的‘虚空之主’,为何不赐予你强大的护卫,不赐予你足以扫平一切障碍的神力,反而让你像一个落魄的旅人,靠着一根木棍,行走在这充满‘罪孽’和‘神罚’的废土?”
她的话,逻辑清晰,直指核心!如果真有那么一位全能的神,为何它的使者如此孱弱?为何需要靠言语蛊惑,而不是展现神迹?
“你所谓的‘神谕’,除了用空洞的恐惧和虚无的许诺来迷惑人心,瓦解抵抗的意志,还有什么?”苏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头上,“‘钢铁城’要用刀枪掠夺,你们‘天启会’,不过是想用谎言来收割。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先知脸上的温和终于有些维持不住了,那悲悯的表情下,一丝隐藏极深的阴鸷开始渗出。苏晚的言辞太过犀利,完全不受他话语体系的影响,直接撕破了一切伪装,将最残酷的现实摊开在阳光下。
“你……”先知刚要开口。
苏晚却不再给他机会。她猛地转头,目光扫过全场那些脸上残留着迷茫和恐惧的居民,声音陡然提高,清晰无比地传遍整个广场:
“都听清楚了!”
“末世很可怕,敌人很强大,未来很艰难!这些,都是事实!”
她毫不回避现实的残酷,这坦诚的态度,反而让慌乱的人们下意识地集中了精神。
“但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神’,或者交给一群用谎言包裹野心的人,就是出路吗?”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看看你们身边!看看这堵墙!看看仓库里的粮食!看看你们手里的工具和武器!”
她的手指过围墙,指过人群,指过那些在末世中挣扎求存,却依旧没有放弃希望的普通人。
“这一切,不是任何神赐予的!是你们自己,用汗水,用鲜血,甚至用生命,从这片废土里,一寸一寸抢回来的!”
“活下去,靠的不是祈祷和顺从!靠的是手里的刀,是身边的伙伴,是脑子里还没熄灭的智慧,是心里那点不肯认命的念头!”
“害怕很正常,迷茫也不可耻。”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刚才有所动摇的人,并没有责备,只有冷静的陈述,“但如果因为害怕,就丢掉握紧武器的勇气,因为迷茫,就相信别人画出来的、永远吃不到的大饼,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我的回答很简单——”
苏晚的目光最终落回先知那张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里,没有你的神的位置。”
“想活下去,就像个人一样,挺直腰杆,握紧刀,跟我一起,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