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话语,如同在沉闷的雷云中炸响的一道惊雷,又如同在冰封的河面上用力砸下的重锤。
没有空洞的辩驳,没有陷入对方设定的“神罚”与“救赎”的陷阱,而是用最直白、最残酷也最真实的方式,将生存的本质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这番话,像是一阵强劲的风,瞬间吹散了弥漫在广场上的、由先知精心营造的迷茫恐慌的浓雾。
那些原本被“神谕”和“永恒宁静”诱惑而心神动摇的人,脸上露出了羞愧和恍然的神色。是啊,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和空头许诺上,和等死有什么区别?他们能活到今天,靠的的确是首领带着他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是靠着自己辛勤劳作积累下来的!
而那些始终坚信苏晚和基地的人,则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忍不住用力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首领说得对!害怕有什么用?迷茫有什么用?唯有握紧手中的刀,才能斩开一条生路!
刘颖激动地大声喊道:“首领说得对!我们不信神,只信自己!只信首领!”
“对!不信神!只信自己!”
“跟他们拼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声浪,之前那种被蛊惑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悲壮与决心。
先知孤立在广场中央,感受着周围气氛的急剧变化,他那张一直维持着悲悯平和的脸,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那双原本清澈平和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愠怒。他精心准备的言语,他耗费精神营造的氛围,在这个油盐不进、只认现实暴力的女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死死地盯着苏晚,不再伪装那副温和的腔调,声音变得干涩而充满寒意:“守护者,你会为你的狂妄和亵渎,付出代价。拒绝神谕,便是与虚空之主为敌!与命运为敌!你们这脆弱的堡垒,终将在神罚的怒火中,化为齑粉!你,和你的这些追随者,都将……”
“滚。”
苏晚再次吐出了这个简单而有效的字眼,打断了他的诅咒。
与对屠夫说这个字时带着的杀意和驱赶不同,此刻她对先知说这个字,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轻蔑,仿佛在驱赶一只嗡嗡作响、散布病菌的苍蝇。
雷战适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先知:“听见了吗?请你离开。”
周围的护卫队员也齐齐上前一步,武器虽然未出鞘,但那森然的气势,已然表明了态度。
先知的话噎在喉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再多说任何话都是自取其辱。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刻印下来。
“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灾难……不可逆转。”
他用一种近乎诅咒的、缥缈的语气,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拄着那根破木棍,转过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步履从容,却带着一股无形的阴冷,缓缓地向基地大门的方向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厌恶、警惕和一丝后怕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诡异的老者离去。
没有人阻拦。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洞的阴影里,彻底离开了基地,广场上凝固的气氛才为之一松。
苏晚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先知最后那句“灾难不可逆转”,不像仅仅是失败后的狠话,更像是一种……带着某种依据的断言。
“首领,”周小飞凑了过来,低声道,“这老家伙,比屠夫还让人心里发毛。我派人远远跟着他,看他往哪儿去。”
苏晚点了点头,补充道:“通知所有哨卡,加强警戒。尤其是注意是否有零散的、行为异常的人靠近,或者……是否有其他异常的迹象。”她想起了先知话语中隐含的、对“钢铁城”威胁的了如指掌,以及那句“更大的毁灭”。
“天启会”……他们知道的,可能比表现出来的更多。
她抬头看向天空,暮色愈发深沉。
“钢铁城”的武力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天启会”的精神腐蚀如同暗流毒药。这片废土之上的生存之路,果然步步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