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营地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像是这个受伤的巨兽在沉睡中不安的心跳。
苏晚坐在指挥帐里,面前摊开着今天的各项报告。阵亡名单、物资清单、俘虏名册、防御工事修复进度...每一份都沉甸甸的,记录着这场胜利背后的代价。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她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扭曲变形,仿佛她内心挣扎的写照。
帐帘被轻轻掀开,周小飞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头儿,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怎么进食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苏晚这才感觉到胃部的灼痛。她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战士们都在吃什么?
和昨天一样,配给的口粮。周小飞在她对面坐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缴获的粮食虽然不少,但要供应这么多人,还得精打细算。我已经让后勤队去周边采集野菜了,希望能撑过这段时间。
苏晚慢慢喝着汤。汤很稀,几乎能数清里面的米粒,但在末世,这已经是难得的温暖。她注意到周小飞的手上有几道新添的伤痕,想必是今天清理战场时留下的。
雷战呢?她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依然停留在汤碗里。
在自己帐里。周小飞叹了口气,晚饭也没吃。头儿,你们今天...他欲言又止。
只是战术分歧。苏晚打断他,很正常。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仅仅是战术分歧那么简单。雷战的愤怒,源于对牺牲战友的悲痛,也源于对苏晚某些决策的不理解。而苏晚的坚持,则源于对全局的考量和对更多人生命的负责。这种分歧,在生死攸关的末世,往往比任何敌人都更加危险。
去休息吧。苏晚放下汤碗,明天还有更多事情要处理。
周小飞离开后,苏晚继续翻阅报告。在阵亡名单的最后一页,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默,那个在战前还腼腆地找她签名的年轻通信兵。资料显示,他是在传递命令时被流矢射中的,尸体直到今天早上才在一堆废墟下被找到。
苏晚记得这个年轻人。他总爱在执勤时偷偷写诗,说等战争结束了要当个诗人,要把末世中的希望和绝望都写进诗里。现在,他的诗永远停在了十八岁,那些未完成的诗句随着他一同长眠。
她拿起笔,在陈默的名字旁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记号。这是她的习惯,为每一个她记得的阵亡将士做标记,提醒自己这些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这份名单她已经翻看了无数遍,每一个记号都是一道刻在心上的伤痕。
这时,林悦又一次求见,这次她的脸色比白天还要凝重,手中的资料堆得老高。
我在进一步分析那些纳米机械体时,有了一个可怕的发现。她将新的检测报告放在苏晚面前,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这些机械体...具有自我复制能力。而且,它们似乎能通过某种量子纠缠的方式...互相连接。
苏晚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脊背窜上一股寒意:你是说,所有被植入这种机械体的人,可能都在某个...统一的网络之中?
不止如此。林悦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尝试用那个金属装置进行能量激发实验时,发现它能对这些纳米机械体发出指令。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激活和休眠指令,但这证明...
证明先知可能只是一个终端,真正控制这些力量的,另有其人。苏晚接上了她的话,声音低沉。
这个发现,让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如果天启会的高层都被某种未知势力通过纳米机械体控制着,那这个势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还在哪里安插了这样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关系到整个人类的命运。
这个消息,苏晚沉思良久,终于开口,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雷战。
林悦愣了一下:为什么?雷将军他...
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苏晚的目光变得深邃,而且...我们现在内忧外患,不能再增加不必要的恐慌了。
送走林悦后,苏晚独自站在帐外。夜空中的星辰冷冷地俯视着大地,仿佛在注视着这个饱经磨难的世界。远处,巡逻队的火把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是黑暗中挣扎的萤火。
她想起白天雷战愤怒的眼神,想起阵亡名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想起林悦带来的惊人发现...所有的重担,在这一刻仿佛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她抬头望着星空,突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孤独。
但这就是她选择的道路。从她决定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独自承受这些。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领导者注定是孤独的,因为有些重量,只能由一个人来扛。
远处传来守夜人低沉的报时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等待着黎明的,将是更多的挑战和更艰难的选择。俘虏的安置、资源的分配、防御的修复、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神秘威胁...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晚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感受着夜风拂过面颊的刺痛。她转身走回帐中,步伐坚定。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走下去。因为在她身后,是成千上万双期待的眼睛,是一个在末世中艰难求生的希望之地。
她重新坐在案前,拿起笔开始批阅文件。油灯的火苗依然在跳动,但她的影子已经不再扭曲,而是稳稳地投射在帐壁上,如同她此刻坚定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