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邪祟的数量实在太多,冲击一波强过一波!更可怕的是,迟闲川清晰地感觉到,在汹涌的鬼潮后方,隐藏着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邪恶、如同毒蛇般的气息!那气息带着蜕仙门特有的邪异波动,充满了恶意和嘲弄,正牢牢锁定着他!这股气息的主人并未直接现身,而是如同隐藏在幕后的操盘手,不断将一股股阴邪的力量注入鬼潮之中,指挥着它们集中冲击结界的薄弱点!
迟闲川此刻如同身处风暴中心!他既要维持法会核心,保证超度仪式的力量不散,否则槐树下女人的灵体将首当其冲被邪气侵蚀;又要全力运转灵力,支撑“金光护法阵”抵御百鬼的疯狂冲击;更要分神压制体内因剧烈消耗和外界邪气引动而蠢蠢欲动的阴蚀蛊!那蛊虫仿佛嗅到了外面浓郁的阴煞之气,变得异常活跃,在他经脉中疯狂噬咬、释放寒气,试图冲破陆凭舟阳气构筑的防线!
三面受敌,压力如山!迟闲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后背的道袍已被冷汗浸透。他紧握银枪的手微微颤抖,每一次鬼潮的冲击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胸口!他的身形在狂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如同定海神针般钉在台阶上。
“噗!”
终于,在又一次硬抗了鬼潮核心处一股由蜕仙门邪力加持的强大冲击后,迟闲川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巨锤砸中,气血翻腾逆冲!喉头一甜,再也忍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噗嗤!
鲜血溅落在冰冷的青石台阶上,在惨绿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他身形剧烈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手中银枪“破邪”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强行催动法力抵御外敌,终于引动了最凶险的蛊毒反噬!阴蚀蛊的寒气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透四肢百骸,左肩的旧伤处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闲川哥!”张守静看到迟闲川吐血,失声惊呼,诵经声都带上了哭腔。
“川哥!”赵满堂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三清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想冲过去,却被刘鹤山死死拉住,“别过去!稳住法坛!相信闲川!”
就在这千钧一发,迟闲川即将力竭倒下的瞬间——
“迟闲川!”
一声带着撕裂夜空的焦急与无比坚定的呼唤,如同惊雷般炸响!两道刺目的车灯如同巨剑,悍然劈开浓稠的黑暗与翻滚的鬼气!陆凭舟的路虎卫士引擎发出狂暴的咆哮,如同脱缰的钢铁凶兽,无视满地枯枝乱石,猛地冲到了观门前!
车门被暴力推开!陆凭舟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射出!他甚至顾不上关车门,金丝眼镜在剧烈的奔跑中甩落在地,镜片碎裂的声音被狂风鬼啸吞没。他眼中只有台阶上那个嘴角染血、以枪拄地、摇摇欲坠的身影!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只剩下焚心蚀骨的焦灼!187cm的高大身影在黑暗中如同天神降临。
“滚开!”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戾,毫不犹豫地冲入那翻滚的、充满恶念的黑气之中!属于“阳刃护体”命格的至阳至刚之气,此刻被他毫无保留地彻底激发!他周身仿佛燃烧起无形的金色烈焰,炽热、霸道、煌煌如烈日降临!所过之处,靠近的低级邪祟如同冰雪遇骄阳,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哀嚎,瞬间被灼烧、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所过之处,翻滚的黑气被强行排开,形成了一条短暂的通道!
陆凭舟几步冲到迟闲川身边,在他身体软倒的最后一刻,一把将他牢牢扶住!同时,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汹涌混乱的鬼潮!强大的逻辑思维和此刻被激发的、对邪气异乎寻常的敏锐感知,让他立刻锁定了鬼潮后方、那股最阴冷、最邪恶、如同指挥中枢般气息的核心——
那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一面悬浮在半空、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三角小幡!幡面上,用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颜料,刻画着一个扭曲、狰狞、仿佛正在痛苦蜕变的蝉蛹图案!此刻,这黑幡正散发着浓郁的邪异波动,如同心脏般有规律地搏动着,将一股股阴冷的力量注入鬼潮,并精准地引导着它们冲击结界的薄弱点!
“那里!那面黑幡!是它在操控!”陆凭舟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指着那面隐匿在鬼潮深处的黑色小幡。他的声音穿透鬼啸,清晰地传入迟闲川耳中。
迟闲川瞬间会意!他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蚀骨的冰寒,借着陆凭舟扶住他的力量,猛地挺直腰背!眼中厉芒暴涨,如同燃烧的星辰!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一击必杀,摧毁这个邪术核心!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连同陆凭舟紧握着他的手渡来的、那温暖而强大、如同洪流般的至阳之气,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银枪“破邪”!
嗡——锵!
银枪“破邪”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长鸣!枪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枪尖处,一点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破邪灭魔、净化一切污秽的煌煌正气,如同微型太阳般亮起!枪身剧烈震颤,仿佛一条被唤醒的银龙!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邪魔归正,破!”迟闲川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怒吼!他手臂肌肉贲张,将凝聚了两人力量、如同怒龙般的银枪,朝着陆凭舟所指的黑幡方向,猛地掷出!
嗤——!
银枪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银色闪电!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翻涌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纷纷退散!那些挡在路径上的怨魂邪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枪身散发的煌煌正气瞬间蒸发!
轰——!!!
银枪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面黑色小幡!一声如同琉璃破碎的脆响后,是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
黑幡瞬间被狂暴的银色光芒吞没、撕碎!构成幡面的邪异符文如同活物般扭曲、哀嚎,随即化为飞灰!那股操控鬼潮、阴冷邪恶的核心气息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毒蛇,骤然消散!
失去了核心操控和力量源泉,汹涌的鬼潮瞬间大乱!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软泥,发出混乱而无意义的嘶鸣,开始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互相冲撞吞噬!迟闲川布下的金光结界压力骤减,光芒大盛,金色的符文流转,迅速修复着破损之处!
“趁现在!”迟闲川低喝一声,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身体一软,几乎完全靠在了陆凭舟身上。
陆凭舟立刻会意。他一手紧紧揽住迟闲川的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却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传递阳气压制蛊毒,而是将自身那如同熔炉般精纯、炽热的“阳刃护体”之气,毫无保留地、如同决堤江河般汹涌渡入迟闲川体内!
这股至阳之气,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瞬间冲散了迟闲川体内肆虐的阴寒蛊毒,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心神和伤势,更让他近乎枯竭的灵力得到了一丝宝贵的补充!
得到陆凭舟的强力支援,迟闲川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再次开口。这一次,他诵念的不再是杀伐之咒,而是安魂超度的经文——《太上救苦拔罪妙经》的核心段落。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引导着殿内法坛积蓄的慈悲往生之力,如同温暖的潮汐般扩散开来。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失去了主心骨的鬼潮,在纯净道音、稳固金光和陆凭舟那如同烈日般霸道阳气的三重作用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怨气被净化,煞气被驱散,那些扭曲的黑影渐渐变得平和、透明,眼中的疯狂褪去,流露出茫然和解脱,最终化作点点或白或金的柔和荧光,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纷纷扬扬地升腾而起,消散在清冷的夜空中。只有少数几个怨念极深、挣扎不休的黑影,也在法会力量的持续冲刷下,被强行超度,化作青烟散去。
大殿内,刘鹤山和张守静见状,精神大振,诵经声更加洪亮虔诚。赵满堂也赶紧捡起三清铃,手也不抖了,摇得格外卖力,嘴里还念念有词:“尘归尘,土归土,冤有头,债有主,拿了金箔好上路,千万别回头找我要利息啊……” 试图用他的方式“安抚”亡魂。
当法会的力量在诵经声中达到最纯净、最慈悲的顶峰时——
嗡!
槐树下的“栖灵符”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白光!光芒温暖而圣洁,瞬间驱散了观外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寒。女子的灵体从中轻盈飘出,比之前更加凝实、纯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脸上带着无比安详、无比感激的笑容。
她对着大殿方向,先是对着雷祖殿和三清殿鞠了一躬,后对着台阶上相互扶持、如同融为一体般的迟闲川和陆凭舟,深深地、无比虔诚地鞠了一躬。那笑容纯净无瑕,充满了释然与祝福。
随即,她的身影在柔和的白色光芒中渐渐变淡,如同融入月华,最终化作点点晶莹的星辉,轻盈地飘向深邃的夜空,踏上了真正的、光明的往生之路。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她送行。
观外,风停了。黑气散尽,月光重新洒落,清冷如水,照亮了劫后余生的月涧观。山林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虫鸣和殿内袅袅的诵经余音。
劫后余生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迟闲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倒向陆凭舟怀中。
陆凭舟手臂收紧,稳稳地接住他。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迟闲川双目紧闭,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的血迹尚未干涸,触目惊心。那总是带着慵懒戏谑的脸庞,此刻只剩下虚弱与宁静。
金丝眼镜早已不知所踪。陆凭舟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击退邪祟的余悸,有对蜕仙门滔天的怒意,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沉如海的心疼。那心疼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他惯有的冷静自持,化作实质。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迟闲川染血的唇角,动作轻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却在他心底点燃了一把火。
山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也吹动了陆凭舟额前散落的碎发。他抱着迟闲川,站在清冷的月光与殿内昏黄烛火的交界处,身影被拉得很长。许久,他才极轻地、近乎叹息般地低语,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下次……别再这样硬撑了。”
迟闲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眼睫微微颤动,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桃花眼弯了弯,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行啊……多亏了陆教授的‘特效药’……不过这次……剂量够猛……” 话未说完,强烈的疲惫和伤痛终于压倒了一切,他头一歪,彻底昏厥在陆凭舟怀里。
陆凭舟心头一紧,立刻将他打横抱起,178cm的身高在187cm的陆凭舟怀里,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对着闻声冲出来的刘鹤山等人沉声道:“这里交给你们,我带他回房间,他需要立刻休息。”
月光下,陆凭舟抱着昏迷的迟闲川,大步走向后院的背影,显得无比坚定,也无比……温柔。一场惊心动魄的中元劫难,暂时画上了句号,但蜕仙门的阴影,以及两人之间悄然变化的情愫,却如同这夜色,更深,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