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沈浪的脚停在半空中，凝固在门户的边缘。他感觉自己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刚刚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夜凝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他脑子里所有侥幸。柳随风那句“责任”又回荡起来。
他不是去寻宝的。他是去一个上古监狱里，进行高危作业的。
老黄也愣住了。他跨出的脚步停在门户前，背对着两人，身体却微微颤抖。他等了无数年，盼了无数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可现在，夜凝却告诉他，这扇门后不是希望，而是……牢笼？
“你……你说什么？”老黄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夜凝没有重复，只是那双空灵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门户深处，仿佛能穿透混沌。她眉心的天魔咒印，闪烁得更加频繁，像是在回应着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召唤。
“咒印与秘境产生了共鸣。”夜凝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沈浪心头。“它的能量结构，与我解析出的天魔咒印，有异曲同工之处。更像是一个……封印阵法。”
封印阵法。
沈浪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不是没想过秘境里有危险，但“封印”和“牢笼”这两个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这意味着，秘境里关押的，很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凶兽，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关押？”沈浪艰难地开口，嗓子有些干涩。“关押什么？”
夜凝摇了摇头。
“权限不足，无法解析具体目标。”
沈浪倒吸一口凉气。连拥有“管理员权限”的夜凝都无法解析，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凶？
“这不可能！”老黄终于转过身。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与愤怒。“祖师留下的秘境，是为了庇佑后世，怎会是……牢笼？你是不是搞错了？”
老黄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急促。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毕生的执念，所有的努力，难道到头来只是为了打开一个恐怖的牢笼？
“数据不会出错。”夜凝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这份平静，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它的核心设计理念，就是束缚与禁锢。而非储藏。”
“束缚与禁锢……”老黄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他退后一步，混沌的门户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沈浪看着老黄失神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他能理解老黄的感受。这就像你辛辛苦苦挖了一个宝藏图，结果挖出来的是个炸弹。
可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凝儿，你确定？”沈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夜凝从不会说空话。
“天魔咒印的共鸣，不会骗人。”夜凝肯定道。
沈浪的思绪飞速转动。秘境是牢笼，关押着某种恐怖的存在。圣子身上的咒印是钥匙的一部分，而他们现在也拥有了部分“管理员权限”。
这事儿，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浪问，他看着老黄。老黄的反应，是决定他们下一步行动的关键。
老黄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那道深邃的门户，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激动、渴望、恐惧、挣扎，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唯一的线索……”老黄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这是唯一的线索。”
沈浪知道老黄在说什么。老黄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寻找“容器”功法的最终奥秘，为了了解他所守护的秘密。这个秘境，无论它是宝藏还是牢笼，都是他唯一的希望。
“老黄，你可想清楚了。”沈浪沉声道。“里面关的如果不是什么善茬，那我们进去，可就是羊入虎口。”
老黄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老夫等了这么多年，岂能在此刻退缩？”他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多了一种赴死的悲壮。“无论里面是什么，老夫都要进去看一看！”
沈浪看着老黄，心中升起一丝敬意。这就是执念的力量。
他转头看向夜凝。夜凝的眼神，也同样坚定。
“我们别无选择。”夜凝说。
沈浪苦笑。确实，他们别无选择。天魔咒印还在他们身上，万魔殿的追兵也随时可能抵达。秘境是唯一的避风港，也是唯一的线索。
“行吧。”沈浪耸了耸肩，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无奈。“既然都上了贼船，那就看看船上到底关了什么鬼东西。”
他没有再犹豫。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活命，为了解开身上的咒印，为了不让万魔殿的阴谋得逞。
沈浪一步跨出，率先踏入了那道混沌的门户。
在他身后，夜凝紧随而至，她的身影也随即被混沌吞噬。
老黄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不见。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他迈开大步，毅然决然地冲进了秘境之门。
门户在三人进入之后，没有立刻关闭，而是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缓慢而又坚定地旋转着。
秘境之内。
沈浪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灵气扑面而来。这灵气带着一股腐朽的腥甜，像陈年的血肉，又像某种剧毒的药草。
脚下是坚实的土地，但却感受不到丝毫生机。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的天地，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头顶上方，一片晦暗不明的光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嘶吼。
“这地方……”沈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哪里是什么上古秘境，分明就是一座死寂的巨型墓穴。
“灵气紊乱，规则残缺。”夜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空间极不稳定，有强大的禁制力量。”
沈浪的心沉了下去。这秘境，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
老黄站在他们不远处，他没有急着探索，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这个味道……”老黄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又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沈浪和夜凝同时看向他。
老黄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眼中，此刻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精光。他没有看沈浪，也没有看夜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秘境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呼唤着他。
“容器……”老黄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丝颤抖。“我感受到了……容器的气息。”
他迈开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秘境深处走去。
“老黄！”沈浪喊了一声。
老黄没有回头，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灰蒙蒙的薄雾之中。
沈浪和夜凝对视一眼。
“追吗？”沈浪问。
夜凝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眉心的天魔咒印再次闪烁起来。这一次，咒印的光芒不再是与门户同步，而是指向了秘境的某个方向。
“咒印的共鸣增强了。”夜凝说。“它在指引方向。”
沈浪心里一沉。圣子身上的咒印，是他进入秘境后唯一的坐标。现在，这个坐标正在被秘境深处某种力量牵引。
“看样子，我们没得选了。”沈浪叹了口气。
他迈开脚步，跟上了夜凝。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这片天地，处处透露着不祥。脚下的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血色。空气中除了那股腐朽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
沈浪体内天魔之力在自主运转，对抗着周围环境带来的不适。他感到体内的力量，似乎与这秘境的某种波动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这感觉，让他既感到不安，又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知道，这趟浑水，他已经彻底趟进去了。
就在这时，夜凝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有波动。”夜凝说。
沈浪立刻警惕起来。他凝神感知，果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这波动很混乱，也很微弱，但却真实存在。
“是老黄吗？”沈浪问。
夜凝摇了摇头。
“不是他。”夜凝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是其他修士。”
沈浪的心脏猛地一跳。其他修士？
他想起了柳随风的情报，也想起了万魔殿和正道宗门。
“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批到这里的。”沈浪低声说。
夜凝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片诡异的枯树林，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底部，隐约可见破碎的法器残片，以及一些已经凝固的血迹。
而在深坑的边缘，几道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他们穿着不同宗门的服饰，显然是来自正道的修士。
“是正道宗门的人。”沈浪立刻认出了其中几人的服饰。
那些人也发现了沈浪和夜凝。一道道警惕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
“何方道友，鬼鬼祟祟？”其中一人厉声喝道。
沈浪没有理会，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正道修士，看向了深坑的底部。
那里，一道血色的光芒，正在缓缓跳动。那光芒与夜凝眉心的咒印，隐隐产生了共鸣。
“是圣子留下的天魔咒印。”夜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比我们先到了。”
沈浪的身体猛地僵住。圣子已经来了？
他抬头看向天际。
在秘境灰蒙蒙的天空中，一道血色的坐标，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直指秘境深处。
而在血色坐标的另一侧，几支正道宗门的队伍，也通过一件上古罗盘，锁定了同一个坐标。金色的罗盘光芒，与血色坐标遥遥辉映。
沈浪看着这一幕，嘴角缓缓勾起。
“太好了。”他说，声音里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带着一丝兴奋。“正愁没人探路呢。”
他转头看向夜凝，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凝儿，准备好瓜子。”
“咱们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