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河内老城区,一间弥漫着中药和霉味的狭小公寓里。林夕躺在冰冷的草席上,下身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咬碎牙齿。她的越南情人,富家子弟阮文雄,正粗暴地将一碗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符水灌进她嘴里。
「喝下去!打掉这个杂种!」阮文雄眼神冷酷,早已不见往日的温柔,「我不能让这个孩子毁了我的婚约!」
林夕怀上了他的孩子,但他即将与一位门当户对的越南女子结婚。为了彻底解决「麻烦」,阮文雄没有选择医院,而是从一个街头巫婆那里弄来了这碗号称「绝对干净、无痛」的符水。巫婆声称,符水混合了墓土、寡妇的眼泪和某种禁忌的草药,能「化胎于无形」。
符水下肚,起初只是恶心反胃,但很快,小腹传来撕裂般的绞痛,远超寻常痛经。鲜血浸透了她的裤裙,顺着大腿流下。阮文雄见她情况不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变为厌恶,丢下几张钞票,匆匆离去,留下林夕一人在痛苦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稍缓,但林夕感到一种可怕的空虚感,仿佛肚子里最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房间里响起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那哭声不像是从门外或窗外传来,而像是……直接贴着她的耳朵,甚至是从她身体内部发出的。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甜腻中带着腐烂的怪异气味,类似放久了的奶水和血腥混合。
林夕勉强爬起身,处理了狼藉,但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创伤无法轻易抹去。更可怕的是,那诡异的婴儿啼哭声如影随形,尤其在夜深人静时,变得格外清晰,伴随着一种被人轻轻拉扯头发或衣角的触感。她开始失眠,精神恍惚。
巷子尾住着一位年迈的越南稳婆,姓陈,年轻时接过生,也处理过不少「不干净」的事情。林夕走投无路,拖着虚弱的身体去找陈婆。陈婆只看了一眼林夕灰败的脸色,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就脸色大变。
「造孽啊……姑娘,你惹上『婴灵』了!」陈婆压低了声音,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惊惧,「还不是普通的婴灵,是用邪法强行打掉、怨气极重的『古瓮婴』!它没机会出生,怨念深重,会一直缠着母亲,吸你的阳气,直到……」
陈婆说,这种婴灵因为是被邪法所害,无法正常超度,尤其喜欢纠缠母体。它会先让人产生幻听幻视,然后身体日渐虚弱,最后甚至可能被它「借胎还魂」,或者引诱母亲自杀去「陪伴」它。
「我这里有道祖传的安魂符,你放在枕头下,或许能让它晚上稍微安静点。」陈婆画了一道复杂的符咒递给林夕,又拿出一些晒干的草药,「用这个煮水擦身,能暂时掩盖掉你身上吸引它的『母亲』气息。但想送走它,难啊……得找到当初做法那个巫婆用过的法器,或者……找到婴灵依附的『东西』,把它给好好安葬了。」
陈婆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听说,阮家那个少爷……他未婚妻家,好像也请了厉害的法师,在做法事保平安……你小心点。」
林夕的恐惧很快变成了愤怒和绝望。阮文雄的婚礼筹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仿佛她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从未存在过。婴灵的啼哭和骚扰变本加厉,她甚至开始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模糊的、青紫色婴儿的影子趴在自己肩膀上。
一天晚上,那婴灵的啼哭突然变得异常尖锐和急促,同时夹杂着一种诡异的、类似笑声的「咯咯」声。林夕鬼使神差地走出家门,像被什么牵引着,来到了阮家气派的宅邸外。她看到阮家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婚前祈福仪式,请来的法师穿着鲜艳的法衣,敲锣打鼓,烟雾缭绕。
然而,林夕却看到,在法事的烟雾中,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她肩膀上的沉重感骤然加剧,那青紫色的婴儿影子变得清晰了一些,朝着阮宅的方向,张开没牙的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突然,法事现场一阵骚乱!准新娘不知何故,突然抽搐倒地,口吐白沫,指着空中尖叫「有孩子!有孩子抓我!」。法师的法器莫名断裂,场面一片混乱。阮文雄脸色惨白地四处张望,恰好看到了宅邸外阴影中的林夕。
他的眼神由惊恐转为暴怒,仿佛认定了是林夕在搞鬼。仪式草草收场。深夜,林夕的住所门被粗暴敲响。门外是阮文雄和他两个面目凶狠的兄弟。他们强行闯入,阮文雄一把掐住林夕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贱人!是不是你用了什么邪术?想毁了我的婚事?」他咬牙切齿,目光狠毒。
「是你……是你杀了你的孩子!」林夕艰难地喘息,怨恨地瞪着他。
阮文雄被激怒,更加用力。混乱中,林夕抓破了阮文雄的脸。阮文雄吃痛松手,他的兄弟上前对着林夕拳打脚踢。林夕蜷缩在地,感到肋骨可能断了,满嘴血腥味。在极度的痛苦和怨恨中,她感到那个婴灵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一股冰冷的、带着恶意的力量似乎正从她体内涌出。
阮文雄等人发泄完怒气后扬长而去,留下奄奄一息的林夕。她感到生命在流逝,但那股冰冷的怨恨支撑着她。她爬向陈婆给她的那道安魂符,却发现符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焦黑,仿佛被火烧过。
就在这时,那婴灵的啼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的寂静。林夕感到小腹那可怕的空虚感被一种诡异的、阴冷的「充实感」所取代。她挣扎着爬到镜子前。
镜子里,她鼻青脸肿,嘴角带血,但眼神却异常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狞笑。而她原本平坦的小腹,此刻却在镜中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微微隆起的弧度!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快速「生长」!
这不是怀孕,是比怀孕更可怕的东西!那个婴灵,在吸收了阮文雄施加的暴力和她自身强烈的怨恨后,似乎找到了某种更直接的「依附」方式!它不再满足于纠缠,而是要强行「占据」这个曾经属于它的「家」!
林夕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但与之俱来的,还有一种扭曲的、充满力量的感觉。她能感觉到那个「存在」在她体内蠕动,一股冰冷的、黑暗的意念在她脑中响起,不再是啼哭,而是模糊的词语:「报仇……妈妈……报仇……」
几个月后,河内一家私人诊所。林夕穿着宽大的衣服,小腹已经明显隆起。但她脸上没有丝毫孕期的柔和,只有一种冰冷的苍白和疏离感。阮文雄的婚礼终究未能如期举行,准新娘家族因那场意外和后续的「不吉利」传闻而取消了婚约。阮文雄本人则据说染上了怪病,终日精神恍惚,时常胡言乱语,提及婴儿和报应。
林夕用阮文雄后来被迫支付的一笔「封口费」和补偿金,悄悄生活着。她不再听到婴灵的哭声,也不再感到被拉扯。那个「存在」似乎安静了下来,或者说,它与她达成了一个危险的平衡。她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对阮文雄及其家族的深刻怨恨,以及对「母亲」这个身份的病态依恋。
产检的医生私下里表示担忧,说胎儿的心跳和活动模式「有些异常」,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林夕只是沉默。
今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林夕独自坐在公寓里,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上。她能感觉到里面的轻微活动。有时,这种活动会变得剧烈,仿佛在表达某种急切的需求。
她拿起桌上的一杯冰水,缓缓喝了一口。然后,她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腹部,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冰冷地说道:
「安静点……时候还没到。」
腹中的骚动渐渐平息下去。
林夕抬起头,望向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城市灯火。玻璃窗上,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和隆起的腹部。但在那倒影之中,她腹部的轮廓,似乎隐约扭曲了一下,不像婴儿,更像一个蜷缩着的、带着怨毒微笑的……模糊人形。
雨,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