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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觉得,这栋位于槟城乔治市老城区边缘的祖传双层排屋,就像一具正在缓慢腐烂的巨大棺椁。他是半个月前接到通知,从吉隆坡赶回来的。久未联系的远房堂叔,在电话里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阿夕,你婆婆……阿嫲她……情况不好,房子也需要人打理。你是长孙,得回来。”

“打理房子是假,等着分那点快塌掉的老本才是真吧。”林夕对着浴室镜子里那张因长期熬夜和酗酒而显得浮肿苍白的脸,冷笑了一下。他刚过三十,眼里的疲惫却像是五十岁的人。在吉隆坡的广告公司被裁员后,他欠了一屁股债,感情也一团糟,回来继承这栋据说有点价值的老屋,算是他人生跌入谷底时的一根救命稻草,尽管这根稻草散发着陈年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

婆婆已经九十有二,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混浊的眼睛大部分时间紧闭着,偶尔睁开,也只是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仿佛那是什么诡异的仪式图腾。负责日常照料的是个叫玛丽的印尼籍看护,黑黑壮壮,话不多,眼神总是躲闪闪。还有一个就是堂叔,林金山,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手指被棕儿茶染得焦黄,身上总有一股劣质烟草和汗液混合的味道。他看林夕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今晚的雨下得格外大,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湿热的空气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永远甩不脱的尸衣。林夕躺在二楼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床板硬得硌人,蚊帐破了好几个洞。他睡不着,一方面是因为环境陌生(或者说,是熟悉的陌生感),另一方面,是某种低语。

那声音似有若无,像是从墙壁内部,或者地板下面传来。不是人声,更像是指甲刮过木头的细碎声响,夹杂着一种……吮吸的声音?林夕起初以为是老鼠,或者是风雨作祟。但渐渐地,他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自小腹处涌起。,一种混合着暴戾与情欲的冲动。他想砸碎东西,想撕裂什么,又想紧紧抱住一具温热的肉体,疯狂地冲撞。这感觉来得突兀而强烈,让他口干舌燥。

他烦躁地起身,想去楼下厨房找点水喝。经过阴暗的走廊时,他瞥见婆婆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油灯光。鬼使神差地,他凑近门缝。

玛丽趴在地上,睡着了?不,她的身体在微微抽搐。而堂叔林金山,正蹲在婆婆的床边,背对着门。林夕看到,婆婆干枯的手臂垂在床沿,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触目惊心的割伤,暗红色的血液正一滴滴落入床下的一个陶碗里。林金山嘴里念念有词,是一种林夕完全听不懂的古老方言,音调古怪而急促。他拿起陶碗,用手指蘸了血,开始在婆婆额头上画一个扭曲的符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檀香,但又更加甜腻、更让人作呕的香气。

林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猛地捂住嘴,后退一步,脚跟却不小心踢到了墙角的破花盆,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林金山的背影一僵,咒语声戛然而止。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被撞破的惊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诡异的、近乎愉悦的期待。

“阿夕啊,”堂叔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亲昵,“还没睡?正好,来,帮堂叔一个忙。阿嫲……需要一点‘营养’。”

林夕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转身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走廊尽头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湿漉漉的摩擦声。那低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得仿佛就在他耳边。

「来……快来吧……血食……」

林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连滚带爬,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反锁了房门,用椅子抵住,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那种诡异的低语和吮吸声似乎更清晰了。他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疼痛感让他确认这不是噩梦。

第二天天亮,雨停了,阳光透过肮脏的窗玻璃照射进来,驱散了些许阴霾。楼下传来玛丽准备早餐的声响,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林金山坐在餐桌旁,喝着咖啡,看着报纸,仿佛昨夜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他甚至对林夕笑了笑:“阿夕,昨晚睡得好吗?这老房子年久失修,有时候是有点怪声音,别在意。”

林夕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昨晚……我在婆婆房间门口……”

林金山放下报纸,表情变得严肃而哀伤:“你看到了?唉,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阿嫲年纪大了,器官衰竭,这是……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土方子,用至亲的血气‘养’着,能吊住一口气。虽然……虽然有点那个,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是长孙,你的血效果最好,本来想过几天再跟你说……”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但林金山说得情真意切,眼角甚至泛起了泪花。林夕将信将疑,但白天壮人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他借口熟悉环境,在房子里四处查看。

这栋房子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阴森。木质楼梯吱呀作响,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他在婆婆房间隔壁的一个废弃书房里,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撬开之后,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信件、账本,还有一本用牛皮包裹、没有书名的手抄本。

他好奇地翻开手抄本,里面的字迹是繁体中文混合着一些类似梵文的符号,还有一些粗糙却令人不安的插图:被剥皮的人形、缠绕在一起的赤裸躯体、祭祀的场面、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图鉴。其中一页,详细描述了一种叫做“血母”的邪灵,需要以家族女性的衰老之躯为容器,用至亲(尤其是男性)的血液和“精气”长期奉养,最终能使奉养者获得财富、权力或满足某种极端欲望。旁边用小字注明了“禁锢”与“反噬”的方法,需要用到特定的草药、符咒以及……奉养者的骨血。

林夕看得头皮发麻,冷汗浸湿了后背。这根本不是什幺吊命的土方,而是一种邪恶的巫术!堂叔是在用婆婆的身体养鬼!那昨晚的“邀约”,是想把他也拖下水,成为“血食”的一部分?

傍晚,玛丽神色惊慌地找到他,用结结巴巴的马来语混杂着印尼语说:“tuan,不好了!老太太她……她情况更糟了!而且……金山先生他……他有点不对劲!”

林夕跟着玛丽跑到婆婆房间门口,只见林金山背对着他们,站在床前,身体以一种奇怪的节奏摇晃着。婆婆躺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林金山似乎在……自残?他用一把小刀,一下下地划着自己的左臂,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他却恍若未觉,嘴里发出既像哭泣又像狂笑的呜咽声。

“不够……还不够……她要更多……更多!”林金山猛地转过头,双眼赤红,瞳孔缩得像针尖一样小,脸上带着一种癫狂的迷醉表情,“阿夕!你的血!快!给她!不然我们都要死!”

他挥舞着滴血的手臂,像野兽一样朝林夕扑了过来。林夕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格挡。混乱中,他闻到林金山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气变得更加浓烈,几乎让人晕眩。玛丽尖叫着跑开了。

林夕仗着年轻,奋力推开发疯的堂叔,连滚带爬地冲回二楼书房,紧紧锁上门。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狂跳。手边,是那本刚刚翻开的邪术手抄本。他颤抖着翻到记载“反噬”方法的那一页。

手抄本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恶毒的诱惑,钻进林夕的脑海。根据记载,“血母”一旦开始奉养,就无法轻易停止,奉养者会逐渐被其控制,欲望和理智被吞噬,最终成为邪灵的傀儡,而整个家族的血脉都可能成为它的食粮。唯一的“反噬”机会,是在“血母”尚未完全与容器(婆婆)融合,且奉养者(堂叔)心神因自残或极度狂乱而出现缝隙时,用更强大的“血契”将其强行转移或封印。

方法极其残忍:需要取得奉养者的心头血(至少三滴),混合被邪灵侵蚀的容器之血,以及试图进行反噬者(林夕自己)的指尖血,再辅以一种生长在墓地附近的特殊草药“鬼仔草”(手抄本上有附图),于子夜时分,在邪灵容器面前绘制特定的“缚魔符”。成功后,邪灵或被暂时封印,或转而纠缠反噬者,但手抄本用猩红的字迹警告:此举九死一生,极易遭致彻底毁灭。

林夕浑身冰凉。取得堂叔的心头血?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眼下,堂叔已经半疯,婆婆奄奄一息,下一个目标显然就是自己。坐以待毙只能是死路一条。

他想起白天在荒废的后院似乎见过那种叫“鬼仔草”的植物,叶片锯齿状,带着不祥的紫红色斑点。他悄悄溜出书房,确认林金山似乎因为失血和狂乱暂时昏厥在婆婆房门口后,他快速到后院采了几株鬼仔草。

子夜将至。整栋房子死一般寂静,连惯常的虫鸣都消失了,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林夕握着一把从厨房偷来的锋利水果刀,口袋里装着捣烂的鬼仔草,深吸一口气,走向婆婆的房间。

门虚掩着。他推开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甜腻香气扑面而来。婆婆躺在床上,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是一片浑浊的白色,她的嘴巴微微张着,发出“嗬……嗬……”的进气少出气多的声音。而林金山,则瘫坐在床边的地上,背靠着床沿,左臂血肉模糊,眼神涣散,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时机到了!林夕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按照手抄本的指示,首先咬破自己的食指,将几滴血滴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碟子里。然后,他颤抖着走到婆婆床边,用刀尖极其轻微地在她干枯的手腕旧伤旁又划了一下,挤出发黑粘稠的血液,滴入碟中。

最后,是最艰难的一步——堂叔的心头血。林夕走到林金山面前,蹲下身。林金山似乎有所察觉,涣散的眼神聚焦了一瞬,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被一种诡异的空洞取代。他喃喃道:“血……给她……”

林夕一咬牙,举起水果刀,对准林金山左胸心脏的位置。他的手抖得厉害。杀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他想起手抄本上说的“至少三滴”,心一横,刀尖轻轻刺入。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林金山猛地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极端扭曲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你……也……逃不掉!”

刀尖刺入,暗红色的血珠渗了出来。林夕赶紧用碟子接住。凑齐了三种血液,他立刻将捣烂的鬼仔草混入,然后用手指蘸着这粘稠、冰凉的混合物,开始在婆婆床前的地板上,凭借记忆绘制那个复杂而扭曲的“缚魔符”。

每一笔划下,周围的空气就寒冷一分。那诡异的低语声再次响起,变得尖锐而愤怒。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拉长出扭曲的影子,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存在在房间里穿梭。

符咒即将完成最后一笔。林夕集中全部精神,口中默念着手抄本上那段拗口的咒文。然而,就在他即将画完的瞬间——

原本奄奄一息的婆婆,突然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那双浑浊的白眼,死死地盯住了林夕。干瘪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绝非人类所能做出的、充满恶毒和饥渴的笑容。

婆婆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像是无数玻璃碎片摩擦的声音:「……乖……孙……来得……正好……」

林夕吓得魂飞魄散,绘制符咒的动作瞬间僵住。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到一股冰冷、粘稠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触手,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腕、脚踝,将他猛地向后拉扯!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中的血碟飞了出去,混合物泼洒在肮脏的地板上,那个未完成的符咒被污血玷污、扭曲。

房间里的油灯“噗”地一声熄灭了。彻底的黑暗笼罩下来,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家具扭曲的轮廓。但那黑暗并非寂静,反而充满了各种声音:尖锐的嬉笑、痛苦的哀嚎、湿滑的蠕动声,还有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吮吸声,此刻放大了无数倍,近在咫尺。

林夕想挣扎,想逃跑,但身体像被压了千斤重担,动弹不得。他感到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正沿着他的小腿向上爬行,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更可怕的是,那种在第一个晚上感受到的、混合着暴戾与情欲的躁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席卷了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淫靡暴力的画面,刺激着他的生理,而这又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恐惧。

“不……放开我!”他嘶哑地喊道。

「放开?」婆婆(或者说,占据她躯壳的那个东西)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嘲弄与贪婪,「林家血脉……难得的滋养……金山那个废物……已经快被吸干了……你……年轻……充满怨恨和欲望……正是……最好的祭品……」

林夕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侵蚀,各种负面情绪被放大。他想起在吉隆坡的失败,被上司羞辱,被女友背叛,欠下高利贷被追打的狼狈……这些记忆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燃烧着他的理智。一个邪恶的声音在他心底诱惑着:屈服吧……把一切都交给“血母”……它能给你力量……给你报复所有伤害过你人的力量……给你无尽的快感……

与此同时,他感到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窒息感传来。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惊恐地看到,婆婆依然直挺挺地坐在床上,而无数条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触手般的东西,正从她的身体里,从房间的各个角落伸出。一些触手在他身上滑动,带来冰冷而挑逗的触感,另一些则如同鞭子,抽打着他,。痛感与诡异的快感交织,。

他瞥见瘫在地上的堂叔林金山。在黑暗中,林金山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而那个未完成的反噬仪式,似乎并非全无效果。泼洒的血药混合物在地上发出微弱的、滋滋的响声,仿佛在对抗着黑暗。缠绕他的触手似乎有些忌惮那片区域。

不能放弃!林夕用残存的意志力,拼命挣扎,手指在地上胡乱抓挠。突然,他摸到了刚才被打飞的血碟碎片!一片锋利的陶瓷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丝。

咒文!完成符咒!他想起手抄本上最后一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咒语,那是呼唤某个古老名号以求束缚的禁句。他用尽全身力气,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充满口腔,他朝着那片未被污血完全覆盖的符咒方向,喷出一口血雾,嘶声念出了那句禁忌之语!

仿佛时间凝固了一瞬。

所有声音——低语、嬉笑、哀嚎、吮吸——戛然而止。缠绕着林夕的冰冷触手猛地一颤,像是被灼伤般缩了回去。黑暗中响起一声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的厉啸,充满了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

压迫感骤然减轻。林夕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和不知是血还是其他什么粘液浸透。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和精神。

房间里的黑暗似乎褪去了一些,能够模糊视物。婆婆依然坐在床上,但之前那种恐怖的活力消失了,她像一具被抽去线的木偶,歪倒在一边,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那些诡异的触手阴影也消失不见。

成功了吗?封印了“血母”?

林夕心中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下一秒,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从他心底蔓延开来。他发现,自己虽然能动了,但身体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一种陌生的、阴邪的“存在感”盘踞在他的意识深处,如同休眠的毒蛇。刚才那些暴戾、淫靡的念头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安静了,仿佛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旁边婆婆体内那个邪灵的虚弱和……不甘?以及一种诡异的、如同脐带般的连接,建立在他和那个虚弱邪灵之间。

手抄本上关于“反噬”的警告在他脑海中回响:「……或转而纠缠反噬者……」

他没有成功封印“血母”,而是……阴差阳错地,将它的一部分,或者说,它将主要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用自己的血和那个不完整的仪式,成为了新的、更“合适”的容器?或者说……宿主?

天亮时分,雨彻底停了。玛丽战战兢兢地过来查看,发现了昏迷的林夕、几乎成为干尸的林金山、以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太太。她尖叫着报了警。

警察和救护车来了。林金山被确认死亡,死因诡异,法医也无法解释为何会脱水干瘪到那种程度。婆婆被送往医院,但医生表示回天乏术。林夕作为现场唯一的幸存者和重要嫌疑人,被带回警局问话。

他讲述了一个经过大量删减的故事:晚上听到怪声,发现堂叔在婆婆房间行为异常,似乎有自残举动,他上前阻止发生争执,随后自己不知为何昏迷。他隐去了所有关于邪术、血母、仪式的情节。由于林金山的死状太过离奇,且现场勘查除了血迹并未发现明显他杀证据,加上婆婆和玛丽(她语无伦次地证实了林金山的异常)的证词,警方暂时将林金山列为死因存疑,林夕洗脱了谋杀嫌疑,但要求他随时配合调查。

几天后,婆婆在医院去世。临终前,她回光返照,紧紧抓住守在床边的林夕的手,混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孩子……逃……离开那房子……它……一直在……找……新的……”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处理完丧事,那栋老屋 legally 归到了林夕名下。他站在空荡、死寂的房子里,看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种附骨之疽般的阴冷。债务问题似乎随着继承这栋房产(虽然破旧,但地皮有价值)而暂时缓解,但他没有丝毫轻松。

夜晚,他躺在酒店的床上(他不敢再回老屋住),还是会听到那细微的低语,只是变得更轻,更像在他脑子里直接响起。他对暴力和性的渴望有时会莫名变得强烈,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压制。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阴鸷和邪气。

他卖掉了老屋,价格被压得很低,但足以还清债务并剩下一笔钱。他离开了槟城,试图重新开始。他去了泰国,想寻求真正的高僧帮助,但那些僧人只是看着他,摇头,说着他听不懂的偈语。他又去了柬埔寨,听说那里的古老寺庙有驱魔的力量,结果却在吴哥窟一片废弃的庙宇中迷路,恍惚中看到无数扭曲的雕像仿佛都在对他狞笑。

一年后,林夕隐姓埋名,在吉隆坡郊区租了间小公寓,试图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找到一份简单的文书工作,尽量避免与人深交。但那种被侵蚀的感觉从未消失,反而像慢性毒药一样逐渐加深。他开始做一些极其逼真的噩梦,梦里他重复着堂叔的举动,甚至更糟。他需要借助酒精和越来越重的安眠药才能入睡。

一天晚上,他加完班回家,在公寓楼下遇到一个新搬来的女邻居,长相清秀,对他友好地微笑。在那一刻,林夕心中涌起的不是好感,而是一种强烈的、扭曲的占有欲和破坏欲,混合着难以启齿的性幻想,画面血腥而淫秽。他被自己吓到了,仓皇逃回房间,反锁上门,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发抖。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看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一种对血液的奇异渴望,悄然浮现。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个沉睡的“它”,因为这个靠近的鲜活生命而微微躁动了一下。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透过窗户,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晕。林夕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幽暗、嘴角似乎挂着一丝非人笑意的自己。

老屋卖了,“血母”的旧容器死了,奉养者灰飞烟灭。

但故事结束了吗?

也许,真正的恐怖,现在才随着血脉的延续,悄然扎根,等待下一个爆发的时机。他,林夕,是受害者,还是……变成了新的温床?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悬在他每一个夜晚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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